“云荆, 我杀了燃霄,令燃青留在北方收拾残局。”
“剑送入她心口的时候, 她求我留她全尸, 我没答应。”
“我挖了她龙角,剥了她龙爪,再令人将她暴尸三日, 沉入黑水河底, 当初燃冥死的时候,别人也是这么对他的。”
“对, 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睚眦必报, 她从我身边夺走的, 我都会让她一一还回来。”
“你也要记着我, 记着今日是我杀了你, 下辈子转世投胎,一定要来找我。”
“云荆……”
阮轻立在门外,一手握着刀, 一手触到门板上, 暗暗地抽了口气, 终于定下决心推开门。
蓦地, 她愣住了, 手里的刀滑了下来, 刀尖扎在了地板上。
云荆站在门口, 正犹豫着要推开那扇门,清澈双眸毫无征兆地与她对上,双唇分开, 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阮轻如在梦里, 僵了一瞬,扑上去抱住了他。
宛如神明显灵一般,云荆身上的伤尽数在愈合了,他穿了身单薄的青衣,身体仍有些僵硬,任阮轻抱着他,半响才抬起一手,抚摸到她脑后柔软的长发,另一只手则犹豫着放在她后腰,轻轻地抱着她。
“轻儿。”云荆低头,脸贴着她发丝,缓缓地抽了口气。
“是,是我,”阮轻双手握着他手臂,仔细端详着他,喜极而泣,“我没做梦。”
云荆低眸注视着她,轻轻抚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太好了,太好了,”阮轻高兴地不知所措,手背胡乱地擦了擦脸,语无伦次,“我本想……给你解脱,太好了,还好我没动手,上苍眷恋,十四,十四!你能活着真的太好了!”
云荆重新抱住她,这一次用尽全力,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骨髓之中。
阮轻被勒的喘不过气,好一会才推开他,怔怔地看着他,仍然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阮轻说,“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云荆低声说,“我醒来时就是这样,陆宴之呢?他在哪?”
“对,对,”阮轻推开他的手,激动不已,“我去找他,告诉他这一切,告诉他燃霄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他,给燃冥报了仇,我去找他,告诉他我拿到了浮生花!”
有了浮生花,她就可以给陆宴之治好眼睛了。
他一直想要眼睛,想要重新看看这色彩斑斓的世界,这个他们拼尽全力守护下来的天下,想要看一看她。
说着,她转身去找陆宴之,染血的白衣衣角翩跹飞起,那一瞬间,她的身影仿佛与另一个人重合了。
“轻儿……”
云荆本想告诉她,陆宴之似乎不在那边。
但他也不知道陆宴之在哪里,话到了嘴边咽了回去。
晚风从窗外拂来,他回眸朝屋里看了一眼,那一瞬间他以为屋里还有其他人,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暮色渐浓。
阮轻逮着人便问:
“我哥呢?”
“天清君在哪里?”
“你看到陆公子了吗?”
“……”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看到陆宴之离开山门。
云荆跟在她身后,找遍了山门中每一个地方,除了陆萱萱和宋如意的尸体,他们一无所获。
陆宴之,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月已西垂,紫薇花垂在墙头。
云荆跟在阮轻身后,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拉长,他问:“还要接着找吗?要不要去城里找找看?”
许久,阮轻抬起头,望向天空中一轮明月,轻轻地说:“不找了,由他去吧。”
先前数次,陆宴之一再想要离开她身边,如今他成功了,彻底从她身边消失了,正好了了他的愿。
阮轻无法悲伤,也无从悲伤,自她认识陆宴之起,他一直是这样一个人。
云荆身上的伤,多半是他治好的。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身世的真相。
他不愿终生像个废人一样活着,不愿耗在轻儿身边,他怕终有一日轻儿会厌烦他,于他而言,能救一人是一人。
即便不是云荆,也可能是其他任何人。
就像那年在甬都,他宁愿将神符留给萍水相逢、不知名姓的小孩,也不愿留给自己保命。
不知道云荆猜到了几分,阮轻心里不愿他知道真相。
她牵起云荆的手,淡淡地说:“回去吧,我累了。”
燃霄的角被她随手扔在地上,她脱了鞋便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床顶,此刻才觉得浑身酸痛,濒临虚脱,一动都不想动了。
她在不同时间线里来回穿梭,天南地北、昼夜不休的奔波,驱逐龙族,整顿人界,直到现在才终于躺下来,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云荆站在门外,正要替她合上门,让她一个人好好休息。
“别走,”阮轻突然开口,转过脸看他,黑暗中一双寒露般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他,她说,“十四,留下来陪我,好吗?”
云荆双唇紧紧抿着,点了点头,进屋合上门,来到床前,单膝跪在地上,俯身亲吻她的脸。
阮轻抬手搂着他的腰,注视着他说:“我想抱着你睡。”
“好。”
云荆动作轻柔地爬上床,侧躺在阮轻身畔,右手让她枕着,左手一遍遍地轻抚她的头发,从头顶抚摸到腰间。
阮轻埋在他怀里,轻轻地说:“云荆。”
“轻儿,”云荆低头亲吻她的发顶,语气温柔,“唤我什么都可以,别唤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