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伤着神,却仍止不住去想。
我还想着过了初夏木槿盛开之时还要带他去江南看最好看的木槿呢!
我甚至都想到了自己得意洋洋地指着那花团锦簇十分骄傲地告诉他那是我最喜爱的花,我还可以站在流水之上的船上高谈阔论木槿,告诉他自己为何如此喜爱木槿。
我还想着等我们两个都回到隐都带他去隐都的长街,吃那家最好吃的桂花糕,他还不知道我最喜欢吃桂花糕呢,我甚至都猜到他一定是嗤之以鼻十分不屑地偏过脸去,然后质疑这桂花糕究竟哪里好吃。
我还在想等他的伤完全大好了没有一点儿毛病后,带着他一起去草原上策马奔腾,我还想着能和他争个高低。
想到这儿我突然愣了神,我竟然做了如此多的打算和幻想,只因为那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男子。
那个下午我一直坐在波瓦木屋前的台阶上,望着眼前唯一的土路,这是唯一一条回来的路。
暮色降临,等来的人也只有下工回来的波瓦,我叹了口气,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坐在硬邦邦的床板子上发起了呆。
直到姆妈一声激动的声音伴随着马的嘶鸣声,我几乎从床榻上弹了起来。
“丫头子,丫头子,快出来!”
透过油浸浸的窗户纸,我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我那个样子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随便扯了件纱衣罩在身上便跑出了屋子。
“波瓦姆妈,我回来啦!”只见他熟稔地将牵回的两匹马拴在了木桩上,冲着波瓦和姆妈笑了笑,他似乎比记忆里更好看了。
他散着的头发乌黑亮丽,柔顺得像个大家的小姐,一张平日里虽也梳洗但架不住整日风尘变得稍稍衾红的脸如今也是白皙了过来,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那身看起来丝滑如水的象牙白绸缎长袍,白得似乎在这夜里都发了光,只消一眼变瞧得出这长袍价值不菲,他脚上那沾满泥土的靴子也换成了双新的,这双新靴子比他那双旧了的靴子更加精美,他浑身上下似乎只那一双靴子便是得好几个绣娘几天几夜才缝制的出来。
“你这巴郎子,走有不说上一声,可把我和你姆妈急坏了!”波瓦虽嘴里责备着,可满脸都写满了欢喜。
“对不住了波瓦、姆妈,是我不好走得急,让你们担心了。”只见八郎淡淡一笑,十分真挚地看着眼前两位十分朴素热心肠的农人。
“我们倒也好,只是丫头子可是担心你了一整天,连饭都没吃上几口。”
闻言,我的脸霎时烫了起来,急忙别过头去可还是与他投来的眼神四目相对。
只见他冲着我淡淡一笑,不知为何他的眼里似乎噙着几滴泪。
“波瓦,这几日一直穿得您的衣服,我已经清洗干净了,还给你。”
我顺势看了过去,见那洗干净了的粗布衣裳下竟压了好几件上好的绸缎衣服。
“这……”一旁的姆妈也是大吃一惊,那粗布衣裳下除了官家老爷才能穿的丝绸长袍外还多了好多件女士的绸缎襦裙,款式颜色都是适合她这样年龄的,材料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波瓦姆妈,这是我赏——”八郎突然噎住了,改口道:“是我送给你们的,我见着你们身上的衣服都好多补丁了,也该穿些好衣服了。”
不顾波瓦姆妈连连拒绝,八郎又把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上的布袋子塞进了波瓦手中,那布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似乎是些铁玩意。
“波瓦,这些日子我和泱儿住在这里的确是太麻烦你们了,即便是住在客栈里都是要给钱的,我也不能白住在这儿,这点钱也算是我们感谢你的了。”
“波瓦您放心好了,这些钱来历都光明,您就别怕了。”
“巴郎子,这些日子我们照顾你可不是为了钱啊……”
“那就当是我孝敬你们的,可好?你们二老视我如子,那就当是儿子孝敬给你们的还不成?”
“可是——”
“好了,”八郎亲热地将手搭在波瓦和姆妈的肩上,将他们二人朝木屋的方向推,举止自然亲密得倒真像是一家人了,“天儿不早了,波瓦明早还要上工,姆妈您还要早起给波瓦准备早饭呢,快休息吧!”
“一天不见,可想我了?”
末了,八郎缓缓走了过来。
我鼻子莫名一酸,强忍着别过脸去:“谁稀罕!偷马贼。”
“我是看你那匹小白马的蹄子长得都快走不了路了,才牵了它想去找个马夫的,我可是好心。”委屈无辜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