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死人,准确来说应该是死妖。
东北部的地势逐渐下斜,树木茂密,且都被火燎得焦黑,但上头的树冠仍然完整茂密。
鹤岚拎着裙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还没怎么靠近就闻到一股死耗子的味道,气味煞是冲人。
她连忙捏紧鼻子退后几步,顿时就想吐。她一直认为自己没什么大本事,唯一满意的能力就是对气味十分敏感,这么猛烈的味道绝对不止死了两三只耗子。鹤岚从地上找了一根树枝,把飘逸的长裙揪起来绑好,裙下是纤细白嫩的双腿,玲珑的玉足正踩着一双精致的高脚鞋。
她脸上遮着帕子,闭上眼慢慢走过去,用独特的秘法感应着天地。林间的缝隙很小,树木都挤在一起长,之间差不多只能容纳一个人穿梭行走。鹤岚觉得奇怪起来,先才她还觉得这些树是自己长的,但如此密度却更让她感觉是人为使然,她看着一根根高耸笔直的大树,似乎是有人故意让它们挤在一起生长,砍了好做天然的梅花桩。
但谁会在这个鬼地方练功啊,外头那么广的天地都容不下他,非跑人家舆情坟头上哼哈哼哈地打拳?这显然不可能。鹤岚闭上眼换了口气,拿着树枝探出头,果然,在一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赫然倒着几具尸体一样的东西。尸体残缺不全,周围散落着一些半腐的东西,约莫就是他们身上的“零件”了。
旭马闻声而来,二人上前稍作探看,鹤岚用树枝把它们翻了几番,那气味是在令人够呛,旭马掩住口鼻,尽力忍住干呕,“是几个老鼠精,尸身……是被吃了。”鹤岚比他先适应下来,拨弄着残余的尸块,节拍跟紧,“尸块上有啃食的痕迹,但并没有发现烧伤,那他们可能是在火后死的。死了,然后再被吃了。那看来在我们之前还有妖来过,而且是两种以上。这些耗子精死了都还没化为原型,看来都还有些修为,应该是渡过千年天劫的。”
旭马站起身,“如今天地极度失衡,天劫早已融入他们各自的命数中,现在只要能有命活到一千岁就是渡劫成功,要求简直低得离谱。”鹤岚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啊,现在都已经成这样了吗,那,那岂不是无形中又给我们增加了麻烦。”旭马叹了口气,“是呀,不然你以为师父不会一起过来么,他现在正在想办法补救呢。”
鹤岚心中大喊“完蛋”,心中正要有所感,旭马借口道,“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儿子会打洞。你看,这还真是他们打的洞。”
鹤岚走到坡下,发现还真有一个土洞,大概半丈大小,周围撒了不少新土。旭马照着先才的方法唤出一点白光,那根细如银丝的白线再次从这个土洞里出现。
这下二人不再犹豫,同时扭头跑向外头的大坑,纵身一跃,空中的鹤岚被旭马牵住,二人一路向下,速度越来越快。这个大坑像个无底洞,上头的阳光已起不了任何作用,鹤岚“嗤”地划开火折子,火光瞬时出一方天地,眼瞅着坑底近在眼前,旭马迅速调整身形,带着她轻巧落地。
“啪。”兄妹俩默契击手,“呜呼!完美!”
落地后鹤岚睁开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坑底阴风阵阵,鹤岚莫名紧张起来。想她当卧底这么久,这么多年哪里没去过,上至金碧辉煌的王府深宫,下至破烂恶臭的猪圈牛棚,行得了侠仗得了义,为了帮人报仇刨坟鞭尸也不在话下,但是还真是第一回到地宫来。都说能造地宫的都是一个国家里非富即贵的人,里头的陪葬物品肯定有不少绝世珍宝,这要是再被她碰上一两件,哇,少说至少能她几个月的月俸吧。
鹤岚想着想着就激动起来,丝毫没有注意旁边的旭马,独自举着火折子摸索着上前。坑底凹凸不平,地上到处都是碎石,鹤岚贴着墙壁慢慢走近里,旭马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默默跟在她身后。他脸上分明一直盖着宽大的罩帽,可至始至终他的行动皆与常人无异,甚至比常人还要灵活百倍。对,她就是那个常人,还是睁着眼睛走的常人。
“哎哟。”她的高脚鞋不小心踩到一块碎石,眼看就要摔,旭马伸手去扶,不想她也及时稳住了底盘,对他露齿一笑,娇憨突如其来。“我没事,放心。”
火折子晃了晃,火光里,她容颜绝美,那双澄澈的眼眸更像一颗明星,在此刻的黑暗里熠熠生辉。
“小心点呀。”他温柔地说。
“知道啦。”她随口一应,继续踩着高脚鞋哒、哒、哒的走在前面。
旭马追上她,手臂若有若无地挡在她周身,生怕她再摔。其实他跟他师妹算得是青梅竹马,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她比他年纪小,却先拜入师门,但他还是仗着年纪当了她的师兄。师父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当时为此有些不痛快,揪着小花袄子,半天不跟他说话。她从小就长得漂亮,气质清冷,像白雪堆出来的小美人,师父更是捧在心尖上爱护,旭马从不敢轻易招惹冷艳的小师妹,什么事也都由她先来,久而久之,爱护师妹也就成了习惯。
师妹不爱说话,意志力却非常坚定,认定一件事就会心无旁骛地一直做下去,是师父非常欣赏的、唯一能被师父称赞为“帅气”的女子。她将“千人千面”练到极致,伪装得连师父都能瞒过去。她是大名鼎鼎的“女相”,她的细致与警惕更是高于常人百倍,有这样优秀的师妹同行,旭马当然非常高兴,由此他便更加爱护师妹,心里已经盘算好回去请师妹吃一顿全羊宴了。
这时鹤岚突然在一个巨大的豁口前停了下来,火折子映出墙壁上幽暗的铜绿之色,她不禁说,“啊,这是一条青铜甬道。”
幽深的坑底冷风阵阵,旭马仍戴着大大的罩帽,遮着脸。“这不奇怪,那个时代就盛行青铜文明。走吧,进去看看。”二人从豁口走进去,里头就是一条六方青铜甬道,甬道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甬壁上似乎有些文图,旭马个子高,换下她举着火折子,一看才知道原来都是些青铜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