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滚滚,长风猎猎。
妖潭十方埠北端的络玢江是有名的险江,它是唯一一条穿过四野八荒的江水。水流湍急水体浑浊,江面终年缭绕着瘴雾,若想渡江除非“云来客郡”显现,不然入江者便是死路一条。曾有无数高手不信邪欲闯此江,皆无人生还,唯一成功脱身的人便是曾经神界的奇才,宴河上师。
旭马宽大的风衣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罩帽将他上半的脸盖了个严实,任江风如何呼啸也看不见他的眼睛,唯有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和尖滑的下巴露着,他身边贴着一位蓝衣美人,贴身的绸裙不遗余力地勾出她完美曼妙的曲线,风中裙摆飞扬,分外旖旎。
旭马带着罩帽,瘦瘦高高的身材在风里得格外孱弱,仿佛风再大一点他就会随着长衣一起倒地。
“这云来客郡是仙界之人赵临靖所开,相传这赵临靖原是凡人,后因与周公在梦中会谈受到提点得道成仙,他十分慨叹缘分二字,特建此客郡以为他人圆和缘分,所以他用秘法将此客郡与江雾同息同生,雾浓方可现,百年难进一人。”
鹤岚挽着他的臂膀靠上他的肩,身下轻盈的裙摆被风高高扬起,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赵临靖?……赵临靖是谁?”
呼呼的江风不容许任何温度存在,她的声音很轻,江风一揉就断了。
“小人物罢了。”旭马温柔地说。
肩下的人抓住飞扬的刘海,把它夹到耳后哦了一声,她的五官从骨相上看便已是精致至极,墨绿色的眼眸犹如浸在清水中的翡翠,眸中眼波盈盈,眉眼成韵,肌肤洁白如瓷,一双笑唇不点而红。
十方埠气候湿暖,才三四月的光景,却感觉半只脚已经入了夏。她今日换上了一条简单的抹胸裙,外面罩了件长衣,因为不想显得太素,她出门顺手拿了一件轻容配上。见惯了她的各种奇装异服,要么就是华丽至极的广袖长衣,如此清雅的打扮旭马还是头一回见,但是这么清雅的打扮,放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上却异常惹火,配着她精贵的长相与疏冷的气质,像极了宫眷们捧在手心里养的猫主子,似纯又欲,令人欲罢不能。
她的小手又抓紧了他几分,不免有些埋怨道:“这风怎么这么大啊,我都快被吹飞了……”她把衣袍夹得很紧,底下的袍子哗啦啦地直响,她在心里把这风骂了上百遍,但江风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旭马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光洁柔嫩的额头上,“还是抱着你吧,你这么瘦,可别真的被吹飞了。等未时一到我们就潜水渡江,再等等吧。”怀里的鹤岚却僵住了,双手抵在他胸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他推开,旭马轻轻疑惑了一声,她反倒很快地一头扎下去,大大方方地环着他的腰,问:“潜水渡江吗?难道我们不等那个客郡出来再走吗?”旭马也抱着她,“我们是去珞玢掩护的那片森林,与客郡无关。”
她贴在他的颈口,感受着那微妙的震动。
酥酥的,颤颤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耳后的刘海再次被江风吹开,她回过脸对他蹭了蹭,突然打了个哈欠,旭马略微搂紧她的腰肢,她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颈,伏在他肩上有些无聊地吹吹嘴唇,发出一串“噗噜噜”的声音。
未时是一天中日照最充足的时刻,江雾也最稀薄。她望着江上棉花似的江雾,越看越觉得像那烧得半透的钢材,放进冷水淬化时升腾起的烟雾。但那些雾很轻,风一吹就散了。这里的瘴雾乍一看也很轻,可是江风这么大,她挨吹了半个多时辰都没看见它有什么变化。临行前师父托壹圆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不要图省事直接横渡珞玢,鬼知道里头都有些什么东西,去地宫看看就赶紧回来,神界的事还没完呢。
鹤岚以为壹圆能说出个什么东西,结果他就是担心她的安全,果然人越老就会越小心,不过老爷子年纪也是大了,看来是得把他养老的事宜提上日程了。鹤岚望着江面呆呆地想着。
旭马抱着她,站得直挺挺,过了会儿忽然问:“鹤岚,你打算怎么办?”
她想都没想,“什么怎么办?”
旭马顿了顿,“当然是墨浓的事了。哦,现在应该叫沧浪,还是该叫佩蘅呢?”
鹤岚抬起头看着他,“你好好的提他干什么,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可这不是你说不喜欢就结束的事呀。”旭马双手搂着她的臂膀,隔着白色的罩帽与她对视,“我知道你是为了堵师父的嘴才答应跟我在一起的,他总是很想当然地考虑身边的人,虽然知道他是好心,但我还是觉得很烦,甚至很讨厌。”
鹤岚唔了一下,“原来你也讨厌他这样啊,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讨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