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两军重新恢复成对峙状态的短暂间隙,黄台吉脑海中的念头纷至沓来,也终于令他暗暗下了决心:“改制八旗!效法大明!”
——将汉家奴军编入女真八旗的麾下,只是望梅止渴的权宜之计,待回到沈阳之后,便先以大毅力大手腕,破除千难万险,设立汉军八旗,收拢汉人人心。
“非但如此,还要西征蒙古,设立蒙古八旗!东征朝鲜,虽说设立朝鲜八旗是不可能的,毕竟这群棒子吹牛还行,打仗就从未靠谱过,也没有蒙古族昔日祖先的黄金荣誉可以借鉴。但是至少可以让他们不敢异动,不在旁边搞破坏。”
想通了这些,黄台吉深深地吸了口气,便让目光变得平静无波,投在了身处战局中央,犹自气急败坏的阿善身上。
其实,早在赵率教抵达锦州,并避开阿善的耳目,对永安门外的镶红旗堪堪构筑起来的简易营寨,发动悍然突袭的时候,黄台吉正巧也率军从宁远赶了回来。
在此途中,被袁崇焕从前屯紧急调了回来的满桂,率领着袁崇焕尽数调拨给他的五千名关宁铁骑,加上他自己麾下的三千名。
整整八千名清一色的关宁铁骑,迅速蹑上撤军途中的黄台吉,然后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既像护送,又如监视。
黄台吉见状,自然不会让之如愿。
但尝试了几次回身攻击,却尽皆被满桂击退。
试图在沿途设伏,然而伏兵却差点儿反被关宁铁骑包了饺子。
至此,黄台吉终于不得不承认,曾被他嗤之以鼻的关宁侦察兵。
其战场侦察的能力已直追女真斥候,在这条堪称主场作战的关宁锦防线之中,自然如鱼得水,更甚一筹。
而当女真斥候千辛万苦探明这支纯关宁铁骑的统帅,并非是袁崇焕,而是在关宁军中排名首位的蒙古族悍将满桂之时。
黄台吉终于放弃了这些常见战术,也绝了再次直扑宁远的近乎魔障般的打算。
因为他很清楚,要想攻下由袁崇焕亲自镇守的宁远,已是几无可能。
无独有偶,对付号称“冲锋悍将”的蒙古悍将满桂,除了摆开阵仗实打实地干他娘的一场,别无他途。
而想要在正面作战中干掉他,非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不可,否则便绝无可能。
故而,黄台吉只好对于满桂的跟随视而不见。
两人各率军队一前一后,几乎于同一时间,双双抵达锦州。
至此,亲征大明的后金大汗黄台吉,及其麾下阿善、莽古泰、阿济格三名贝勒,再次合兵于锦州城外。
关宁军三大总兵祖大寿、赵率教、满桂,也再次聚首一堂,会师锦州。
暴雨,终于初歇,只余闷雷滚滚,余音袅袅。
对峙的时间与方才的厮杀几乎一样长,在此过程中,双方都在心中做着衡量。
虽然女真人仍旧占据着较大的兵力优势,却也不得不正视这场战争正在悄然发生着的转变。
即便黄台吉将此次出征,当作自己的首次亲征来看待,关乎着自己身为女真族大汗至高无上的荣耀,却依然不得不承认,胜利的天平已向着关宁军悄然倾斜。
尤其,是当赵率教率领松杏二堡的关宁铁骑悍然来袭,阿善却因种种缘由而未曾察觉,从而非但错失了半路伏击的良机,反而让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时候。
当赵率教陷入苦战时,祖大寿亲率锦州城内的关宁铁骑,毅然出城突击,突击完成后又背城列阵,而女真铁骑却逡巡不进的时候。
当满桂施施然地跟随着黄台吉亲率的两黄旗,可对此期盼了无数次的女真勇士,却无能将之一口吞下,反倒要时时防备他的八千纯骑兵,突然袭击的时候。
这种悄然,就悄然而又必然地,变作了必然。
然而,黄台吉怎会甘心就此失败呢?
或者说,他怎会甘心连个台阶都没有,便黯然地退兵呢?
黄台吉终究还是大手一挥,将一个甲喇的镶黄旗骑兵交给阿济格,并且严令他立刻就对锦州城下的关宁铁骑,发起冲锋。
满桂怎会坐视不理,立刻做出应对。
在二号蒙古亲卫满阿二的拦截之下,初临战阵的阿济格即便是在亲卫的拼死守护之下英勇作战,却依然被拦在了半路之上,无法寸进。
范文程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附在黄台吉的耳边道:“大汗,趁着胜负未分,收兵吧。”
黄台吉霍然看向范文程,眼神如捕食的鹰隼般犀利。
范文程眼神清澈,坦然无惧地回望着黄台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