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山东之战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徐辕堂堂南宋天骄,两军交锋竟一身是血驰入对面阵中直接揽住主将,不打了,隐居去。
更荒唐的是,宋盟和花帽军居然都表示支持:“天骄,很爱那位楚将军。”“将军,若然真的动心,属下尊重将军的选择。”
可惜,这世上有着太多太多,爱情没法相比的东西。他和她终究先被战况的虚实拖累,后来又被麾下的生死束缚——
“徐辕,我不怪你。受骗、原是我自己没出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无需楚风月偿命,我徐辕才是祸根!”
爱至深又如何,终究敌不过误会和责任,家国大义哪是说抛下就抛下,尤其他和她都是那样地执着于道义;当他不善争取而她懒得解释,尽管幻想过“楚风月不愿与天骄在战场见”,可现实却生生发展回了“徐辕,你我注定各为其主”。
说没有遗憾,那怎么可能,“风月,你明明说过,你骨子里,更愿为一个宋人……”“谁愿意承认,自己的前半生是错误的?”
时间却也消磨了这份情伤:“就算今生今世都只能拥有回忆……徐大哥/风月,请相信我,会好好珍惜……”
不愧是昔日的恋人,加速消磨情伤的方式一样:努力拼命连轴转地打仗。以为创口都抹平,何故闲暇又感伤,她在河东打林阡时一想起刀法同样卓绝的他就痛苦,他隔了几个月去同一个地方战曹王府高手堂、看见那块留有她掌纹的石头、莫名就呆呆失神抚着不放、差点忘记了他当时还在与人厮拼。
先是同地不用时,尔后渐行渐远。她回到山东裂红袄寨,他辗转去襄阳打完颜匡。汉江旁,宋军簇拥着他笑问天骄可有成家,他不由自主突然就神游千里想起了她;他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同一天,胶西的金军大帐内,束乾坤要给纥石烈桓端说媒,却遭到楚风月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拒绝……
兜兜转转,待得今日夕阳西下,真要再相逢的仰天山旧地,却忽然一个不敢再上前,一个怔怔舍不得转身,仿佛只要不动、时光就能终结,两个人便可以一直这般处于即将遇到的喜悦和激动里。
肢体一样紧张,呼吸趋于同步,血液忘记流淌,缓得一缓,他觉得还是应该得由他跨出第一步——虽然那治世之才和乱世之貌长久以来已刻骨入髓,可若不转身,如何与脑海里两年多的空缺镶嵌得了。
而那个紫衣女武将,就是在他转身时褪去了一身的繁重战甲,收敛起素来示人的冷艳威严,只呈现给他他喜欢看见的美丽婉约。
这夏花明媚,秋枫绚烂,却怎敌她眉目如画。错不了,那还是两年前的深冬季节、她和他正要将恋情公布于众时的装扮风格。清秀长裙,雅致温柔,她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是这样一个乐于置办年货的江南女子……
他一顿,沉淀了两年的热情倏然上涌,恨不得立即就飞奔而上冲破时间和立场的障碍去将她抱紧,可理智却忽然在最后一刻插入并制止了他,这一战,他和她居然还是敌人!!
然而……第一面,绝对不要为敌——撇开家国不谈,属于他二人的故事明明还在最高点迟迟不曾落下!他一看见她这一身农妇装扮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意,虽克制住了行为的冲动却管控不了言语的急切:“风月——”然后,就哑了,既是真的哑声,也是说完就卡住,
千言万语不知先说哪句,再多的深思熟虑到她面前全都化作了千头万绪,尽管从陇陕到山东的这一路他心里百转千回了无数次,徐辕,你要为主公去说服杨二当家,那你便就得和闻因假扮夫妻,永远和她楚风月撇清关系……可伊人真在眼前时,哪里舍得伤害她分毫!
“徐大哥……”她忽然先抢上一步,一把将他拉住要走,似笑非笑,神采飞扬,眸光璀璨,今夕何夕……
“怎么……”他迟了很久才发现,原来远近有十余双脚步,若隐若现。
她一边做出“嘘”的姿势示意他安静,一边带着他往千奇百怪的溶洞里躲。
他意识到他们是花帽军的人,都是她楚风月的麾下,冷风一吹,愈发神清,不得不在心中长叹一声……她好像竟听到了这一声,随着危险越来越少,两个人的手反而越来越松,脚步于是也渐渐放慢,不知谁先谁后,或是一起分开的手,最终,他俩各自退到山路两侧。
“风月这两年过得可好?”“听说徐大哥还一个人。”面对面伫立了片刻,不想尴尬浪费生命,几乎同时打破沉默。可笑,本身声音就不大,还硬生生将对方盖住。
“你在曹王府比昔年更重要了。”“徐大哥仍是林阡的不可或缺。”不约而同说起对方最令自己怨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