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进再次回府已是后半夜的三更天,这夜一波三折,但他的心绪却早已平静了许多,自己活像个任他们随意摆布的木偶,对这些朝中权贵们唯有听之任之的份,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这就是命吧?”
怀着无能为力的疲惫之感,夏侯进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仆人火急火燎的拼命敲门禀告,“有个自称是老爷故交的年轻壮汉,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了。”
“年轻壮汉?”
夏侯进睡眼惺忪的想了想,料到十有八九必是欧阳寒,旋即令下人将他带去厅堂等候,并特意嘱咐下人仔细查看府外是否还有其他异样的人。
简单洗漱过后,夏侯进单衣疾步去往了厅堂。刚一进屋便看到欧阳寒笑吟吟的起身相迎,略带着讥讽道,“夏侯大人,昨夜可睡的踏实否?”
闻言,夏侯进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这厮今日显然是故意来自己府上耀武扬威,并伺机探查口风的。
故而没给他好脸色,敷衍地拱了拱手,冷冷道,“托兄弟牵挂,哥哥无恙!”说着,便铁青着脸去了堂上。
见他如此冷漠,欧阳寒倒也不往心里去,依旧笑吟吟的问道,“兄弟远道而来,为何不让小弟吃杯茶,尝尝这瓜州大名鼎鼎的‘大红袍’呢?”
听到“大红袍”三个字,夏侯进的面色猛的一沉,心里早已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起来。
常人听这三个字自然以为只是普通名茶,可对于夏侯进来说,这却是欧阳寒在故意向自己发出的威胁警告。
却说这夏侯进幼年时,乳母梁氏染上重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郎中开了个药方,说是病人得好好补养,于是年纪不过才十岁的夏侯进跑了几十里地到叔伯家借米,却被府上一通棍棒拳脚打了出来,外加那字字诛心的辱骂嘲讽。
夏侯进气不过,便趁夜里偷溜进府,背了一袋米外加一只老母鸡回了乡下。哪知道回了家里刚烫上了鸡,就被当地县衙派人抓了回去,几个叔伯竟联合起来诬告夏侯进不仅偷了米和老母鸡,还偷了府上的几个金叶子。
夏侯进当时才十岁,血性正旺,害怕连累卧病在床的梁氏,于堂上承认了偷米偷鸡的事情,却对偷钱的事情矢口否认。
幸亏那位县官对于夏侯家的事早有耳闻,故而只是打了夏侯进几个板子,并让他退回炖好的鸡和那袋米后释放了他回家。
可惜那些叔伯不肯善罢甘休,叫骂着闯进了梁氏的草屋里,在屋里又叫又骂,惹的前邻后舍都用了进来看热闹,七嘴八舌的说着风凉话。
卧病在床的梁氏拄着拐挣扎着出来,一边躬身作揖地求告那些叔伯,一边骂着夏侯进不争气,要他给那些叔伯赔不是……
夏侯进哪里肯依,将梁氏气的差点背过气,见乳母气的倒在地上,夏侯进当即发疯似的扑向那些叔伯,大声骂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老狗,气死了我娘,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那些叔伯被夏侯进狰狞的样子吓得不轻,当场纷纷退出了屋外。可是夏侯进越想越气,尤其想到他们不仅霸占自家产业,还对自己乳母如此不敬,于是又趁夜间偷溜入府想要找回公道。
那天夜里,两个叔伯正在堂厅谈笑风生的喝着大红袍,茶香四溢馋的屋外窥视的夏侯进直流口水,可来不及回味便听到那两人一边品着茶,一边奚落嘲讽着夏侯进和他的死了的爹娘。
夏侯进在屋外气的浑身发抖,一时没忍住脾气便偷偷抽出防身用的短刀,冲进屋内当场将他们刺死,失魂落魄的夏侯进临走前不慎打翻了桌上的大红袍,茶壶掷地破碎的那一刻,那股清香芬芳,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他永世难忘——对于他来说,那就是杀人的味道!
如今欧阳寒却突然提起这段尘封往事,夏侯进如何还坐的住?颤抖的手差点又将面前的茶碗打翻在地,忙不迭的故意遮盖掩饰紧张的情绪。
“霸元何故如此紧张?”欧阳寒冷眼视之,“当年的知县大人因为故意保护那位少年,便将这件案子定为了死案。没几年便告老还了乡,做了我的私塾先生,无意间听他说起了这段往事。”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夏侯进目光如炬,左手下意识地按在了佩剑上。
“霸元这是想要杀我?”欧阳寒觉察出了他的警觉,依旧不为所动的冷笑道,“快杀了我!这样天下就不再会有人知道一个要入京做官的人,在二十多年前竟是个杀人犯!”
闻言,夏侯进涨红的脸登时青筋凸起,按在佩剑上的手正剧烈的颤抖着——杀了他固然一了百了、自己身败名裂亦无所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