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喜的眼疾经过顾世同的治疗,比以往好多了,虽看东西仍然有些模糊,但已经能做些简单的家务事,他盲了好些年,这样漆黑的夜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
四个老兄弟坐下喝酒吃肉,絮絮叨叨,总有说不完的话。
青川放羊回来,就去找铁蛋玩,这会儿他饱饱吃了一碗肉,又惦记着给小伙伴解馋,他偷偷摸摸拿一根骨头,却被孙氏逮个正着。
“娘,这根骨头上没多少肉,就给铁蛋吃一点吧。”顾青川紧紧抓着骨头不放。
孙氏看了眼顾青竹,骂了他一句“臭小子,我一点名声都被你败坏了,这是你青竹姐带来的,我装一碗,你送去记得说。”
话毕,孙氏满满盛了一碗肉,用竹篮装着,顾青川高高兴兴地答应着去了。
宝应吃饱了,捧着肚子坐在灶间看火,顾青竹帮着收拾厨房,漫着酒香的里屋渐渐哄闹起来。
顾世喜举杯敬酒“世同啊,我这眼睛好了,可顶不少事呢,青水今年采茶,我就能给他送饭了,不似往年,他要顾茶园,还要顾我这个瞎子。”
“你有福气,得青水这么个孝顺儿子!”顾世根笑着打趣。
“嗐,都是我这眼睛拖累他,如今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家里还没钱给他说上门亲事。”顾世喜摇头叹气。
“青竹说,今年的炒青说不定能卖到两百文一斤,你要不要让青水去山庄上学炒茶?”顾世同搛了块肉,放在他碗里。
顾世喜呷了口酒,将信将疑道“青竹之前最好的莲心茶饼也才卖一百多文吧,夏茶能卖这么高的价?”
顾青竹端了一大碗骨头汤,进来说“四月有人向我订明年春茶,数量一千斤,价钱一两银子一斤,我已经收了定钱,按这个算法,夏茶两百文一斤,其实是低的。”
“一两银子一斤?”
众人咋舌,却不太相信。
“我回去问问青水,看他是什么打算。”顾世喜半倾着身子说。
这样的价钱,若说不动心是假的,然而,慕家的败落,皆是因茶而起,旁人有所顾忌也属正常。
顾青竹本是一片好心,想要帮乡人们多挣钱过上好日子,可没有眼见为实,种了一辈子茶的茶农们不敢冒险。
“好。”顾青竹扬眉,脆脆地答应。
不过三五日,东市茶价就会传来消息,她,等得起。
几人吃吃喝喝,聊了大半个时辰,彼此都有了醉意,方才散了,青水来接顾世喜,顺带把顾世根也带走了。
喝得满面通红的顾世同,变得十分唠叨,父女两人带着宝兴回了家,他就一直说个没完。
“爹,水烧好了,快洗洗吧。”nbp;顾青竹掸掸身上的草屑道。
“青竹,爹要是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顾世同抓了抓头发,懊恼道。
“爹,慕家成全了我制茶的心愿,今时今日不过是一时的挫折,我和锦成都相信,慕家茶没有错,慕家人更没有罪,我们一定能还他们清白!”顾青竹面色沉静道。
“你不怨爹吗?”顾世同抬眼看她。
顾青竹微微一笑“未嫁时,女儿私心里自然是怨过,但他待我极好,又容我做我想做的事,如今,贡茶案因我而起,我自当与他携手并肩,共同面对各种困难,纵然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爹以后再无需自责。”
顾世同吸了吸鼻子“丫头,爹没别的奢望,只想你一辈子安乐顺遂。”
顾青竹摇晃顾世同的手,像小时候一般撒娇“会的,肯定会的呀!”
得了女儿的话,顾世同了了心事,洗了澡便去睡觉,顾青竹将宝应安排在青松的屋里住下,她这才抽空将家里收拾了下,幸而青英去了柳家私塾,家里乱得比上次好些。
第二日,天蒙蒙亮,顾青竹就起来洗衣裳,待阳光洒进干净的院子,粳米粥的香气,弥漫在开满蔷薇花的小院里。
顾世同起来洗漱,看着院里滴水的衣裳,讪讪然道“我可以自己洗的。”
“我洗着快,半个时辰的事。”顾青竹背了一篓带着露珠的青草回来。
顾世同看见顾青竹额角闪亮的汗珠“那四个野猪,天林上次带走了两个,这两个,你得空让人也带去吧,我不常在家,总麻烦你秦婶不好。”
“行,等炒完茶,我让莫天林赶车来接。”顾青竹弯腰喂草道。
“要什么车,我今儿就可以直接把它们带走!”nbp;宝兴拈着草逗猪,头也不抬道。
顾世同听了他的话,吓了一跳,这两头猪起码有两百斤了,又是会挣扎的活物,如何赤手空拳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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