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时候,天边露出白色的圆肚皮,它鼓鼓囊囊着,看起来像是因为怀春而有了幼崽的猫,胖得多少有些滑稽,如果一日之计在于晨,那么它孕育的一定是一整天的美满和希望。
严芳揉了揉眼睛,忙不迭地看看窗外,一群叽叽喳喳早起的鸟儿已经飞了过去,一切总算大功告成。她把这几天齐建比赛的对局还有他的以往的能够搜到的对局棋谱都从网络上下载了下来,然后借酒店前台的打印机都打印了出来。她对明天刘一帅的决赛很担心,但是又不能直接给他说,否则他会说自己不相信他,对他没有足够的信心。难道自己长着一张怀疑一切的脸吗?严芳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因为熬夜略微有些憔悴的样子,眼睛稍微有些发红,并不是在最好的状态。但是颜值应该还在线,还是可以勉强被接受吧,就算自己变丑了一点点还不是为他做的辛苦准备?
她对着镜子里面的人说,“严芳,你一定要相信刘一帅,对他有信心”。看到镜子里面的人使劲点着头,她心满意足地笑了。她又想,有时候我们不是真的对别人没有信心,而是总在怀疑自己。
她对着镜子一本正经地说,“刘一帅我喜欢你。”镜子里的人害羞地笑了。她又对着镜子问:你也喜欢我吗?镜子里面的人使劲点着头,她心满意足地又笑了。
她仔仔细细看着每一局每一步,变化多的地方她也特意做了标注。齐建的行棋既凶猛亦稳健,确实有大师的风范,他尤其擅长对攻强烈的顺手炮布局。更让严芳担心的是这个人的中局经常暗藏了隐蔽的陷阱,许多好手一不留神常常栽倒在其中。她又在棋谱中出现陷阱的地方用红笔细细标注了出来。棋谱装订好之后,严芳又在封面的背页工工整整写上“刘一帅加油”五个大字。只是写完之后,她仔仔细细端详着几个字,又感觉写在纸上的加油总显得有些多余不如当面鼓励来得痛快又或者是觉得这几个字写得不够漂亮,忙又用笔划了去。
刘一帅是一个自大而狂妄的家伙,他总是以为赢是天经地义,做事情率性而为,不去做充分的准备,但是哪里有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败,他看起来对输赢好似漫不经心,但是如果输了也一定会不开心,严芳不想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严芳问刘一帅如果拿了冠军奖金,准备做什么。
“我赚钱了赚钱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花”,他在那里像个三岁孩童一样拉着她的手蹦跳着,“我左手一个诺基亚,右手一个摩托罗拉。”
严芳止住了他,你疯了。
“没疯”,刘一帅一本正经地说,“是给花木棋院院长刘一帅装配手机的时候了。”
那你也用不着买两个啊,你不知道你这样多浪费,浪费很可耻你知道吗。
“当然要两个”,刘一帅浪费得理直气壮,“一个给棋院院长日常办公用,另外一个只存你一个人的号码。”不管他是不是说的真的,不过他又是这样不经意间说出来之后,严芳感动得一怔一怔,鼻孔酸楚地抽动。那个时候,她站在那里,整个世界是静止了不再会动的,整个世界里面会动的只有蹦蹦跳跳的那个叫刘一帅的男孩,他脸上狂喜的样子已经在她眼前放大了千百倍,就在那一刻扑面而来,然后狠狠地印在她的心里。
……
“是严芳吗?”,酒店大堂怯生生的角落一个怯生生的年轻女子,她发出怯生生的声音,然后怯生生站了起来。
严芳此刻批注好了棋谱,正要拿着出门到花木馆送给刘一帅,她想着沿途空气里的灰尘还有路上的泥泞,真让人伤脑筋。他也许会嗔怪她多此一举,找棋谱熬夜一点不值得,那么她就会大声说:刘一帅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或者他也会高高兴兴说感谢,那么她就会大声给他鼓劲:刘一帅加油。
是一个看起来陌生而又奇怪的女人,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她却把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一袭黑色的衣裤,还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子。她或者是害了相思的病,又或者是更严重的气血不足,畏寒惧冷。她看起来像什么,嗯,像是丧居的寡妇,不过这种形象只在电视剧里面看到,她素面朝着天,却看起来过分白皙到有些吓人,怎么洗也洗不掉的香水味道刺痛着周围人的鼻子。
样子陌生,但是名字不陌生:齐琪。严芳知道她是自己明天女子组决赛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