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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回助晋文穆公妻五女欺郑伯楚王纳双甥(2 / 2)

宋襄公遂手指对岸,向诸侯笑道:“便是此等军马,称何甲坚兵利?商祖佑我,今必一战而胜之!”诸侯亦笑,信心倍增。公孙固亦观看半晌,遂上前请战道:“楚兵始渡,人车兼杂,无力与战。我今乘其半渡,突前击之,是以全军而制楚之半也。便请主公发令出击!”襄公怒道:“不可。吾闻之也,君子不推人危,不攻人厄。吾虽丧国之馀,寡人不忍行之也。须其出。”公孙固暗自佩服主公君子风范,但见楚军数量倍于己军,亦自不免叫苦。静候半日,见敌兵尽济,楚帅成得臣服琼弁,结玉缨,绣袍软甲,腰挂雕弓,手执长鞭,指挥军士抢占高阜之处布阵。公孙固见状,又请于襄公道:“楚方布阵,尚未成列;我若趁此时鼓而击之,其军必乱。”襄公复摇头道:“我闻仁义之师,不鼓不成列,子姑待其已陈。”

稍顷,楚兵阵势已成,战车成列,旗色整齐,宋与诸侯联军由是皆有惧色。襄公见敌已成列,便命公孙固,使军中擂鼓吹号,预备攻击。对面楚王见状,亦命成得臣发鼓鸣角,严阵以迎。好个宋襄公!自挺长戈,喝令御者当先而进,公子荡、向訾守二将为左辅右弼,催车直冲楚阵。卫、滕、许、陈诸军,分从左右两翼杀入。楚将成得臣见联军来势凶猛,暗命射住两翼,让开中军阵门,只放宋襄公一队车骑进入,随即三面裹住。宋襄公见敌阵洞开,以为成功在望,于是举剑催御,直杀入楚军阵内垓心。公孙固随后跟上,救应难及。

楚将斗勃让过宋公,迎住大司马公孙固,切断其君臣之应。宋将乐仆伊战车驶至,楚上将蔿氏吕臣接住厮杀。宋将华秀老又到,牵住斗勃;公孙固觑个方便,急驰入楚军,来寻襄公。入于楚阵,左冲右突,楚军难敌,稍稍退却。却见宋襄公战车遥遥在前,显是已被楚兵陷住,动弹不得;向訾守不知杀向何处,公子荡落于车下,深身浴血。眼见公孙固杀入,公子荡拼尽全力叫道:“主公已身被数创,右股中箭。我已重伤,救护主公,全在司马!”言罢而死。公孙固心中感伤,顾不得他,直驱车上前喝道:“主公安在?”前面正是襄公车驾,御者见是公孙固,乃应声答道:“君主被射断膝筋,卧于车中,不能起立矣。我车轮已折,难以动转,将军速救君主!”公孙固遂移襄公于己车,以身蔽之,奋勇杀出。

便在此时,向訾守亦杀出重围,前来会合,公孙固便使其为殿后,且战且走,终于脱离战阵。时将过午,战争结束,宋军大败,甲车十丧八九,辎重器械委弃殆尽。诸侯联军皆散,各败归本国。公孙固保护襄公连夜奔回国都,急唤医官入宫治伤。于是宋兵死者父母妻子连日号哭,皆埋怨襄公不听公子目夷及大司马之谏,以致此败。襄公闻而叹曰:“行仁得仁,行诈得诈。人心不古,我恐今后用兵,诡诈将大行其道矣。”举国不复再言。

楚兵大获全胜,复渡泓水,止于柯泽。郑文公前来称贺,大出金帛,犒赏三军。夫人芈氏乃楚成王之妹,称为文芈,亦随文公至于柯泽,与兄长相会。楚王示以俘获之盛,郑文公夫妇邀楚王入郑城,设享于太庙,行九献大礼,比于天子。文芈生二女伯芈、叔芈,命以甥礼见舅,楚王大喜。自午至戌,楚王大醉,命文芈及其二女并驾而行,直至军营。因喜二甥女美貌,留而不遣,是夜于营中便成枕席之欢。文芈畏楚王之威,不敢出声。楚王由此志得意满,次日便将俘获之半赠于文芈,车载其二外甥女以归,纳于楚国后宫。班师还楚之后,因恨陈国背楚向宋,遂遣成得臣引兵伐之,大胜而还。令尹子文见此,以为成得臣才能远在自己之上,遂奏请成王,将令尹职位让之。成得臣字子玉,乃子文之弟,若敖后裔也。

周襄王十五年,亦即泓水之战次年,襄王姬郑以前年郑国既拒天子之命,又囚周室官员,遂命翟国代天子征伐。翟国乃赤狄部族所建,全民皆兵,向称勇悍。既奉天子之命,乃倾国以出,大败郑军,陷其栎邑(河南禹州)。襄王姬郑闻报大喜,说道:“经此一役,不但解我之恨,且可雪宋侯兹父去岁之耻也。”遂娶翟国君主之女为后,并遣使至睢阳,向宋襄公报以栎邑大捷。宋襄公自前番泓水之战中箭,疮伤始终难愈,时而复发。既闻周天子借翟国兵力教训郑伯,替己出气,于是盛待来使,再三称谢。天使去后,襄公病重,便自知命不长久,遗嘱世子王臣道:“只因世风不古,为父又不听子鱼之言,以至于此。汝嗣位之后,当以国政委之,深加依赖。楚国乃我大仇,寄语子孙,此后世世勿与通好。晋公子重耳若返其国,必然得位,其后必能合纵诸侯,成其霸业。则吾子孙谦事晋国,宋可少安。戒之,慎之!”王臣再拜受命,襄公嘱罢乃薨,共在位一十四年。王臣即位,是为宋成公。

按下宋襄霸业成空,复说晋文艰难创业。且说自重耳由楚至秦,娶文姜等宗室五女,秦穆公便即将其视为至亲,相待甚厚;且又素来重其人品,又有甥舅血缘,由是三五宴会,情谊愈笃。世子小子慭亦敬重耳,时时馈问。赵衰、狐偃、狐毛、胥臣、介子推等一班重耳故交从众,亦与秦臣蹇叔、百里奚、公孙枝等深相结纳,共同谋划助公子重耳复国之事。只是一来公子新婚,二来晋国暂时无衅可挑,以此未敢轻易举动,只等晋国生变,便即出手。

便说晋怀公即位之后,亦唯恐伯父重耳在外为变,且知其身边颇多奇才,于是下令道:“凡晋臣族人随从重耳出亡者,因亲及亲,限三个月内俱要唤回。如按期回归朝中者,仍复旧职,既往不咎;过期不至,禄籍除名,丹书注死。父子兄弟知情不报,或坐视不召者,并处死罪不赦。”朝中便有公子申生旧臣国舅狐突,因年纪老迈托病在家,许久未曾上朝。其二子狐毛、狐偃,俱跟从重耳在外流亡近二十年,如今陪公子寄居在秦。上大夫郤芮尽知其事,乃亲造狐突府中,劝其作书,召唤二子归国,狐突再三不肯。郤芮只得奏禀晋主,使亲召狐突问之。狐突便知大限已至,遂与家人诀别,来见怀公道:“不知主公何事宣召?”

晋怀公道:“寡人有令,凡随重耳在外流亡,过期不还国者,罪及亲党。国舅拒不召唤二子还家,是何意耶?”狐突回奏道:“老臣二子委质公子重耳,已二十余年,绝非一日矣,譬如主仆,更是君臣。某闻忠臣事君,生死与共;子无二父,臣无二君。故我二子之忠于重耳,犹老臣忠于先君,在朝诸臣之忠于主公也。倘二子即使逃归,臣犹将数其不忠,戮于家庙,况召其背主还于敌手乎?”怀公怒道:“二子不来,其父必死。”狐突笑道:“臣固知之,已诀别于家人矣。”怀公怒不可遏,即命斩于市曹,以儆重耳之党。太卜郭偃见此,不由叹道:“君初嗣位,德未及民,先诛老臣,其败不久矣!”自此称疾不出。

狐突被杀,晋国朝中大乱。除吕省、郤芮等几个惠公旧日爪牙之外,各卿士大夫之家,皆都离心离德。当时便有大夫栾枝、郤谷等人,反由此便知重耳是在秦国,于是皆都暗中修书,派遣家人前往秦国,劝重耳速回晋国,自己愿作内应。期月之内,此种密书不下十数。重耳来告秦侯,穆公笑道:“是其时矣。”遂发兵车三百乘,甲士五千,护送重耳回归晋国。晋怀公闻说秦军将至,急派军队前往抵拒,然军将闻说去御公子重耳,皆都不愿。

晋怀公二年春,秦国护送重耳大军到达黄河西岸,开始登船渡河。面对滚滚黄河,重耳回顾十九年来所历艰苦,转思即将登上国君大位,不由心潮澎湃,久不能平。舟在中流,即将抵达东岸,狐偃忽跪于甲板,奏道:“臣随主公周游天下,漂泊近二十年,除骗哄主公醉酒离开齐国,并有太多类似过错。且因我兄弟之故,老父亦被怀公诛戮,是为大不孝之人,不可继续侍奉圣君。故臣请待船傍岸,主公便许我兄弟离去,幸勿阻留。”重耳大吃一惊,急收回思绪,起身说道:“孤归晋国,若有负贤卿国舅,天不能覆,地不能载。若卿犹不肯信,便请河伯作证!”于是自怀中掏出一块璧玉,乃身上至宝贵之物,齐姜所赠,扔入河中。狐偃脸上变色,复倒身再拜,明誓效忠,绝无二志。船上随行诸人,无不感动。

彼时介子推也正在船中,见其甥舅这番做作,不由心寒,就暗自笑道:“公子重耳此番复兴,除齐、秦两国鼎力相助,确实上天护佑,晋侯列宗列祖之德,国人不弃之功也。而狐偃却认为此是自己兄弟功劳,并以此向君王要胁,提前索取报酬,何无耻之尤也?我出身虽然贫寒,然耻与此大夫之家同列!”计议已定,舟船已傍东岸,众人簇拥公子,皆都弃舟登陆,向东进发。介子推夜间趁人不觉,以剑鞘挑起行囊,悄悄离开大队,就此无踪。

秦军渡河而东,迅速包围令狐,将中军大营扎在庐柳。晋国官民闻说公子重耳归来,皆都振奋无比,奔走相告;令狐、桑泉、臼衰三邑望旗开城,相继归降重耳。怀公发兵西进,以吕省、郤芮为将,前往迎击秦军。吕、郤引军进至庐柳,便收到秦穆公来书,说怀公无道,已为秦国所弃;重耳仁德,望晋人奉其为君。二人览书惊惧,又见秦军势大,知道不能力敌,于是干脆阵前倒戈,主动退回郇邑,要求议和。重耳同意二人之请,遂遣狐偃为使,及秦大夫公孙支同往郇邑,与吕省、郤芮会盟,立盟约誓,共同支持重耳归国为君。

约盟之后,重耳乃率秦军继续前行,经曲沃进入晋都翼城,继立国君之位,是为晋文公。怀公早在闻说吕、郤二人率军归降之时,便即弃城而逃,奔往晋北高梁邑,欲积蓄力量卷土重来。晋文公闻说怀公去向,便派刺客前往高梁,悄无声息将其杀死,终除后患。吕省、郤芮二人闻说怀公被刺,首级已送至翼都,不由大惧,由此知道晋文公杀伐果断,绝非外间所传仁德怯懦之主。二人遂找来寺人勃鞮商议,吕省说道:“文公今杀怀公,我三人便更不能见容。不如趁今手中尚掌禁军,就焚晋侯寝宫,以杀重耳。”于是计议已定。

由此便说勃鞮,又名寺人披、履鞮,乃是中国史上最早出现刺客之一。《周礼》中有侍人官职,即是宫中侍御宦官,其职责主要负责管理宫中女婢戒令,服务王后及嫔妃侍妾日常生活相关事务,在春秋时期是为贱职。勃鞮在晋献公时净身入宫,历经晋国数次宫廷变故,便为晋献公非常倚重,非但剑术高绝,且智谋手段亦非寻常。勃鞮尽忠职守,不但献公器重,而且赢得献公夫人骊姬欢心,极为信任。自骊姬乱晋,迫使太子申生自尽,此后继续追杀公子重耳,便为勃鞮改变命运开端。但以其高超剑术武功,竟两次均是失之毫厘,以失败告终,实在令人不解。首次攻伐蒲城时已获全胜,却使重耳在眼前仓皇逃亡,只斩下其一截衣袖;到晋惠公时,奉命伐翟追杀重耳,因未跑过狐突信使,迟到一步,再次失败。重耳回国继位为君之后,竟对勃鞮两次追杀之仇置而不问,并依然命其在朝中为官,其中大有深意。

闲言少叙,书归正本,且说勃鞮自吕省府中出来,便直奔宫中,将吕省、郤芮谋反之事,及其焚宫计划一五一十,具向晋文公禀告。文公闻报,暗做防备,一边派人向秦穆公求援。秦穆公立派三千秦军入晋,助其加强防务。己丑傍晚,吕省、郤芮举事,在勃鞮引领下进入内宫,放火烧着重耳内寝。火灭之后,令人入内搜查,却未见文公尸骸。再回头唤勃鞮时,早已不见踪影。吕、郤二人正迟疑时,忽听前宫喊杀声起,火炬犹如长龙,向内宫而来。二贼暗叫不好,便知已被勃鞮出卖,急引军反向冲出城去,向西逃至黄河,走投无路。恰逢秦使来至,传秦穆公之命,邀吕省、郤芮前往秦营,商议联手攻晋之事。二贼不知是计,欣然前来。正是:屡次相害皆无恙,方知骈胁是真龙!欲知其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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