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扶风县城,杨钊并没有急着去县衙报道,而是找了间客舍。一个月的行程,早让他疲惫不堪,人也是灰头垢面,以这种状态去和新同僚们见面,显然不妥。
期间杨钊还跟客舍主人打听过县内情况,得到两个信息。一、本地百姓身上的课税很重,乡间的农夫如此,城里的店商同样如此;二、在客舍主人口中,对扶风县衙和县令甚是不屑,本地最有权势的人也不是县令,而是玉溪山庄内的房主管。
杨钊歇足了三日,将精神状态调整好后,浑身上下冲洗干净,还专门找了个剃头匠把把胡须刮掉,才留下田老儿守家,带上杨铆去扶风县衙报道。
扶风县衙陈旧破败,大门上的朱漆大片大片地剥落,门上方歪歪斜斜的匾额似乎随时有可能掉下来。
“我还以为这里的百姓生活凄惨,定是官员们鱼肉所致,没想到,他们就住着这么个破地方。”杨铆惊讶道。
他还对进城前所见到的景象耿耿于怀。
杨钊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拍了杨铆一下:“我们进去吧。”
来到八字墙后的门房处,杨钊说明来意。
掌门的杂役听说是新任县尉上任,不敢耽搁,先是杨钊二人倒了杯清水,再立即进去传话。
出来后向杨钊回话:“杨县尉请随我来,明府在东花厅内等候。”
“有劳先生引路了。”
“不敢,不敢,杨县尉千万别这么叫我,小的就是衙门里一个跑腿打杂的。”
“那我应当怎么称呼你?”杨钊客气地问道。
“小的姓杜,名大友,家里排行第五,郎君若不嫌弃,叫我小五子就可以了。”
杨钊看了一眼比自己还年长的杜友仁,笑道:“好,那就有劳小五子带路了。”
“杨县尉请。”
杨钊随着杜大友跨步而入。
沿县衙青石主道,过仪门后,从戒石牌坊下穿过,再折向东边,沿着夹墙依次经过诸曹营房和户曹库房,再穿过一道八角石门,里面便是后院里的东花厅。
“小的先行告退了。”
杜大友不便进入后院,只遥指了花厅的方位便退下了。
杨铆见这时身旁无人,凑在杨钊耳边抱怨道:“这扶风县县令的架子也太大了,县尉上任,他也不出来迎接一下。”
杨钊以前做过县尉,知道事情并非杨铆说的那样,边走边同他解释:“这你可就错怪他了。县令是一县之长,我今日初来报道,他本就应当坐在堂内等我先去拜见,以示衙内尊卑有序,上下井然,不可乱了规矩。相反,他不在大堂内召见我,反倒选在花厅内,说明他不愿以官势压我,是有亲近之意。”
“原来如此?”杨铆拍着额头,“听三哥这一说,我算是又长了见识了。”
杨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算什么见识啊,不过是官场内一些不成文的小规矩,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啊,就算县令今日以官势压我,或是我忤逆了他,又能如何?都只是些不伤大雅的小矛盾罢了。凡在官场立足的人,胸中少不了要有三分容量。其实说到底,门第出身、进仕途径、课考评级……这些才是一个官员真正要看重的,也是他真正拿来衡量人物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