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乡临近成都,地势平坦,当中缓缓耸出一个高坡,似群星拱月。
杨钊的房舍便在坡上。
而且坡上只有杨钊一家,其余乡民的房屋散落在四面。
这是权势的象征。
杨钊进村后,所过之处,乡民们都会立即停止他们手头上的工作,向杨钊弯腰示好。
这说明他在这些乡民心中备受尊重。
不过杨钊从原主的记忆里却没有搜索到这些信息。
又说明原主压根就没有关注过这些底层老百姓的想法,即便他敛聚财富、乱改赋税的同时,客观上给这些乡民带来了便利,但这并非他的本意。
在原主看来,谁稀罕这些屁民的尊重?
挣钱才是关键。
有权才是王道。
临近高坡时,可以看到一条明亮似玉带的小水沟绕行而过。
有水的地方便有树,小水沟两边便长了不少高大的槐树,树下清风阵阵,是农人们栖息、妇女们扎堆嚼舌根、稚童们嬉闹追逐的好地方。
杨钊和田老儿离开那处官亭后又走了一个晚上和白天,回到清白乡时正好是傍晚时分,几颗槐树底下早堆满了人,老人和孩子们扎了一堆,妇人们提了小木凳和针线盒扎一堆,刚从田地里回来的男丁们又是一堆。
杨钊想象得到以前原主路过时会有怎样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又会怎样无视掉乡民们的问好,径直上坡。
杨钊既然要与原主分道扬镳,自然便要做出不同的反应。
他停了下来,和蔼地微笑着,亲切地和那些乡民们互相点头示意,能叫出名字的,他还会主动张口问一声好……
可结果……
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乡农尊敬他,可更畏惧他。
所以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回应,那些人都是和他招呼后便赶紧闪到一边,绝不和他有过多交流。
槐树下其乐融融的氛围也因杨钊的到来而凝固了。
反倒有几位妇人得了杨钊的问好后,俏脸一红,扭捏地拿针线篮子遮住了脸,惹出一些壮年小伙对他怒目而视,大概是以为他又要去勾引他们家的娘子……
“草!哎!……”
杨钊热脸贴了冷屁股,顿觉索然无味,便想着赶紧回家了。
“郎君,小哥儿还在那里玩泥巴呢。”
田老儿见杨钊准备甩手上坡了,忙好心提醒道。
杨钊早就瞥见了他八岁大的儿子杨暄,正跟着一帮乡里的小屁孩蹲一起玩稀泥巴,把泥巴掺上水,和成饼状,再往往地上使劲一摔,俗称“摔响屁”,看谁摔得更响。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突然得来的“儿子”打交道,才一时没有声张,这时却不得不发声了:“暄儿,过来。”
杨暄垂着小脑袋走一步磨两步地过来了,把满是污泥的双手绞在背后,看起来十分惧怕他的父亲。
“阿耶,你……你回来了。”
“瞧你这没志气的样,我是你老子,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扮出这幅可怜模样给谁看?把身子给我挺直了,还有脑瓜子,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