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船舷上哪有倚靠,就看见童计身形陡然一沉,只听“扑通”一声,便已径直直坠入大海。
一番变故只在刹那,众人均是一愣,未及上前援救,又见船舷上红光一闪,童计纵身爬了上来,站在船舷边上。
但他此时浑身已然湿透,脸上沾了一缕海草,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你、你搞什么——”
童计翻身上来,伸手指向一人,便要破头大骂。
牧之野被他一指,毫不自觉地抢先道:“童兄,你好端端的看我一眼,怎么就自己摔下去了?”
“许是童公子喝多了。”朝烟姑娘在身旁窃笑。
“童兄,美酒虽好,但切莫贪杯啊……”牧之野见他狼狈,眉飞色舞道:“适才我见你在台上闷头喝酒,就担心你酒量不够,没想到还果真是如此啊。”
“原来是喝醉了……”
众子弟听他一说,顿时恍然大悟。
不少人看牧之野两眼,只觉不忍直视,急忙把目光移开。
童计更是几欲吐血,饶是他自诩定力十足,此时听牧之野满口胡邹,也不由得怒火丛生。
不过牧之野也没做什么,就是打扮得恶心了些,谁让自己受惊后打滑?
何况甲板上众目睽睽,也不好对他怎么发难。
一想到这里,童计强压着怒火,甩开脸面的海草,忽地展颜一笑:“原来是牧兄……”走上前来,一把拽起牧之野,朝四周拱手道:“诸位,诸位,请容我为大家引荐,这位牧兄乃燕国举世才子,在云梦泽北部享誉盛名,我等武夫吟诗作乐,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真要论起诗词文章来,怕是十个我也比不上牧兄。”
听他把话说完,牧之野陡然吃惊:“童兄,我不会诗词。”
童计瞥他一眼,凶光一闪即逝:“我说你会你就说。”转向众子弟,接着说道:“不若让牧兄写上一首,好让我们见识一下大家风范。”
童思远瞧见童计脸色不对,捻须沉思片刻,朗声笑道:“没想是牧才子大驾光临,令师苏幕遮博古通今,笔下诗词磅礴大气,令老夫神往已久啊。”
刘文瀚忖道:“苏大家几时多了这个徒弟?”看童思远说得煞有其事,只道自己孤陋寡闻,随口应了几句:“苏大家的诗词经久不绝,老夫也是自愧不如的。”
一代文豪苏幕遮名满云梦泽,毕生所著诗文上千,在文坛上可谓是家喻户晓。
相传苏幕遮周游云梦泽列国时,有皇室打探到他的行踪,皇帝亲自出城拜师,但被他断然婉拒而去。
他对门下约束极其严谨,座下弟子不过寥寥数人,没想竟能在此遇见一位。
诗会众子弟大吃一惊,纷纷掉头去看,待看清牧之野女装打扮后,均是神色古怪,随后忍不住哄笑一团。
有人提议:“牧大才子,赶紧来一个。”
有人附和:“童计都拍马不及,牧兄就不要藏拙了。”
又有人说:“牧才子如此推三阻四,当真不够痛快。”
……
牧之野叫苦不迭,暗骂道:“真他娘的祸从口出,这可如何是好?”再看童计脸色阴沉,已不容他有半分拒绝。
他在慌乱中绞尽脑汁,却是半个字也想不出来,环伺周遭看去,一众学府弟子看热闹不嫌事大,齐齐出声叫道:
“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喧闹如雷响起,直欲掀顶而去。
朝烟姑娘看在眼里,暗皱眉头:“牧公子不过刚刚识字,我就住在对房里,不时见他默念朗诵,而今不过一月光景,正常人怕是字都写不出,又如何能做出诗词?童家小兔崽子诡计多端,老兔崽子也为老不尊,哼,当真令人不爽。”
正胡思乱想间,忽见童计大手一挥:“来人,给牧兄笔墨伺候。”
便有侍女盈盈端来,牧之野不得已提起笔,只觉脑海空空如也,在这仓促之间,别说让他写出整首诗词了,就是单句也难以拼凑。
更何况哪怕他当真能做出诗词,但有童计的那段持剑高歌作为珠玉在前,若是他写出来的有所不如,又怎么能够令众人信服?
恐怕最终也会落得被人看笑话的下场吧。
一时之间,牧之野暗暗焦急,好容易想到了一句诗,却是离主题差之甚远。
众子弟见他踌躇不定,状若苦苦思索,纷纷安静下来,一个个伸长脖颈,想要一睹牧才子诗词为快。
“怎么?”童计等了时许,仍不见他落笔,忍不住冷笑一声,“牧兄莫非是瞧不起我们京都学府?”
牧之野脸色煞白,童计这话说得极重,若是他再写不出来,恐怕要引起公愤。
童计见牧之野面露惊慌,只觉得一雪前耻,心中大感畅快:“就凭你这点道行也想跟我斗?等着丢人现眼吧……”
可他念头刚落,忽见牧之野眼神一亮,脸色有如雨过天晴,竟然陡然朗笑道:“我辈以武修身,以文立性,光是干坐不动,如何能一吐胸中块垒,依我看来,哪怕是吟诗作对,我辈也应当如此——”
伸手一拍桌面,猛然高高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