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东,流沙海域。
时值中秋入夜,一艘庞大的客船从极北返航,沿着南北商贸的海路往南行驶。
客船甲板上,京都学府的学子们齐聚一堂,正举行一场中秋宴会。
舞台中央,几名舞女风娇水媚,脚下舞步生风,下方高朋满座,谈笑频起。
不多时,舞女退去,忽闻有人娇声吟唱:
“记年时,人人何处,长亭曾共杯酒……”
海风倏地卷来,众人为之一窒,纷纷掉头去看,舞台上青烟升腾,一道人影绰绰约约,琵琶声、人声渐次响起,如珠玉滴落银盘,叮叮咚咚把浪声掩盖,令人神清气爽。
“……酒阑归去行人远,折不尽长亭柳。
渐白首。待把酒送君,恰又清明后。
青条似旧,问江北江南,离愁如我,还更有人否。”
烟雾弥漫散开,朝烟姑娘端坐在台上,身姿娇嫩如柳,犹抱琵琶半遮面,纤指不时撩拨几下,众人心神为之所动。
“……留不住,强把蔬盘瀹韭。
行舟又报潮候。风急岸花飞尽也,一曲啼红满袖。
春波皱。青草外、人间此恨年年有。
留连握手。数人世相逢,百年欢笑,能得几回又。”
众子弟听得如痴如醉,一曲唱毕纷纷鼓掌,叫好声如雷响起。
朝烟姑娘笑吟吟回礼,下台坐到舞台前方的圆桌上。
几名公子哥争相举杯,一人说:“朝烟姑娘歌喉如莺,当真令人如闻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一人又道:“尤其是曲选得好,唱得更好。”
朝烟姑娘来者不拒,一一举杯饮尽。
范贤坐她身侧,见状一甩折扇:“这首《摸鱼儿》虽好,但通篇情辞婉转,令人不胜感慨,莫非朝烟姑娘有心事?”
“朝烟一介歌女,能有什么心事?无非就是想家罢了。”
朝烟姑娘双颊潮红,转头怔怔望向天际。
一轮明月当空,光华倾泻如水,几只海鸟扑翅飞过,两三朵浮云悠然。
范贤见她模样楚楚动人,心中怜意大发,举杯道:“不知朝烟姑娘家住何方?若是不嫌弃的话,等到了大胤的东阳港,范贤定当送朝烟姑娘回家。”
朝烟姑娘浅尝辄止,掩嘴道:“朝烟家虽然不远,但路途艰辛坎坷,恐怕公子……”
范贤心猿意马,笑道:“范贤但有一句怨言,朝烟姑娘尽管骂我咬我,我范贤绝不还手。”
“这可是你说的哟。”
朝烟姑娘红唇微张,作势就要扑咬过来,半途又娇笑止住,转而举杯饮酒。
这一下,范贤心中既酥又痒,一股邪火遍布全身,强忍着陪她说笑。
不远处船舷边的一张桌上,朱小满目光痴痴看着,忽然夺过牧之野的酒壶闷头大喝。
但他到底酒量极差,没喝两口便酩酊大醉,踉踉跄跄走起身来,三两下便迈到舞台上。
众子弟见他上台面面相觑,均是不明所以。
朱小满醉态毕露,猛然打了一个酒嗝,缓缓说道:“朝烟姑娘……”
舞台前方不远,朝烟姑娘闻声看去,见他行迹狼狈,掩嘴娇笑不已。
范贤有意出头,起身道:“朱小满,你搞什么鬼——”
朱小满胖脸酡红,忽然喝道:“范贤!”
范贤一怔,未及答话,又听朱小满道:“范贤,你在外面勾三搭四,你家母老虎知道吗?”
范贤脸色陡然一变,急道:“朱——”
“朱什么朱!”朱小满大声截话,谈吐迥异寻常,“登船时你夫人说过,若你敢在外面寻花问柳,非要打死你不可,你难道都忘了吗?”
不少知情人士窃窃低笑:
“听说范公子自愿入赘到镇南王府,那位郡主娘娘的性格可是彪悍得很呢。”
“哦?还有这等事情?”
“男子三妻四妾有何不可,你们这是狭隘了,狭隘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