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承平正觉惊疑不定,一道人影倏地从暗门飞出!
“什么人?”
只见来人是一名八旬老者,满头白发散落须张,四脚朝下趴在地面,听见余承平询问,直挺挺转过头来,面容枯槁凹陷,两眼幽光闪烁:“万道一……万道一……”
“什么万道一……你是什么人!”
余承平厉声质问,忽地只见眼前一花,那老者身形移位,须臾间趴在案几上,几乎贴到他鼻尖,声音喑哑迥异常人,大声叫道:“万道一……万道一呢?”
这下余承平大吃一惊,急忙抽身倒退,催动浑身精气流转,身侧一株绿植无风自动,枝叶末端冒出森森绿光,刹那间生长萌芽,凝出一根指粗藤条。
“倏!”
余承平伸手往外一指,藤条顿时如臂驱使,仿佛长鞭般抽打出去!
这一招“长生藤”是余家秘术,历来传男不传女,是由燕国太始祖敬元帝所创。相传经敬元帝使将出来,藤条成千上万有如活物,随他心念所动,生命力极为顽强,一经斩断顷刻恢复,有如生生不息,而今余承平修为不济,仓促中只凝出一条,就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啪!”
那老者置若罔闻,应声被藤条甩中脸庞。
余承平一招得手,正觉精神大振,忽地心有所觉,惊叫出声:“怎么可能!”
只见那根藤条击中老者后骤然萎缩,化作缕缕灰尘四下消散。
“长生藤?”
那老者眼中光芒一熄,恢复了些许神色,似是大梦方醒:“你是王室后人?”
余承平边退边道:“算你识相,你又是何人?竟敢擅闯景王府,来人,快来人啊,有刺客……”
“我是谁?”
那老者站起身来,茫然环伺周遭,顷刻瞧见一物,脸色凄惨莫名,热泪滚滚落下,忽又放声大笑,咬牙切齿说道:“万道一!万道一!”
余承平见他行迹癫狂,连滚带爬逃出书房,迎面撞上许老三和几名家丁:“快快快,进去抓刺客。”
“是!”
许老三应了一声,带着同僚进屋抓人。
不料只听砰砰几声闷响,许老三等人即刻去而复返,如同炮弹般弹射出来。
接着轰然撞在庭院的假山上,四五人只在刹那间便已经命丧当场!
余承平惊得魂飞魄散,急忙踉跄奔逃,不料还没跑出几步忽觉脚下一痛,一根碗口粗细的青藤缠绕过来,当场把他倒卷回去,心内骇然无匹:这“长生藤”既为秘术,当是余家血脉方可修习,为何那老者也能驱使?
转念之间,余承平已被拖回书屋,见那老者神色怔忡,忍不住颤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好一个我是谁!”
那老者惨笑一声,目光落在书架旁的一副画里,一名神丰俊朗的帝王画像越于纸上,眉宇间洒脱肆意,右下角一处落款,写着“燕国开宗太始祖敬元帝圣像”几个字。
余承平左右看了一眼,有如福至心灵,骇然脱口:“……你是敬元帝?!”
那老者点了点头,双目闪过浓浓戾气。
余承平瞠目结舌,指着那老者:“怎么可能,敬元帝身死百年——”话未说完,那老者五指如扇,“啪”一下甩来,余承平登时右脸肿胀,赶紧把手指缩了回去。
“我辈修行玄功,百年又能如何?”
那老者凄然一笑:“怎么回事?太一门没有派人来?”见余承平茫然摇头,忍不住怒极反笑:“好!好!好!”接连说了三个好字。过了片刻,问起死后百年的局势,余承平又惊又俱,自然不敢有所怠慢,磕磕绊绊讲述出来。
那老者凝眉倾听,时而宽怀赞许,时而勃然大怒,脸色反复无常。
余承平已然相信大半,说到近几年与惊麓战事,敬元帝冷笑不已:“一帮不肖子孙!”余承平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太始祖,你既然没死,为何不早早现身?”
敬元帝置若罔闻,反问一句:“我来问你,可见过一个少年人从这出来?”
余承平想起牧之野突如其来,便把他的样貌大致说了。
敬元帝须发皆张,蓦然嘿笑两声,又问:“你身为我王室子孙,可有退敌的打算?”余承平支支吾吾:“我……我哪里,我就一名……”见敬元帝凝神看来,急忙改口:“有有有……”
敬元帝微微一笑,说道:“乖娃儿,我有一事相求。”
他形容枯槁,皮肤薄薄一层,像纸一样贴在脸上,笑起来状如骷髅,实在毛骨悚然。
余承平心惊肉跳,忙不迭道:“太始祖请吩咐,但有承平能做的,定然万死不辞。”
“很好。”敬元帝走到近前,皮肤滋滋作响,似是树皮龟裂,“我惨遭贼人毒手,自封山中百年,肉身已经形如朽木,不得已练就一门神通,名叫‘阴阳转生术’,施展此术需要利用血脉之力,方可借助子孙肉身行走……”
余承平闻言心头一悸,不及转念之间,忽见一道绿光从敬元帝口中射出!
“倏!”
绿光笔直如线,直插余承平眉心!
随着绿光的飞出,敬元帝浑身塌陷下去,仿佛一具被抽干血肉的皮囊。
余承平却陡然剧震,目光变得呆滞,接着五官扭曲转幻,与那画上青年一般无二,张嘴说话时,却是余承平的声音:“太始祖,我……”音调变化,又转为敬元帝:“乖娃儿,好好呆着,等我办完要事,自会放你出来。”说罢大袖一挥,朗笑一声转身出门。
其时残阳如血,金光万道,一片黑云自东北升起,逐渐朝云中城盖顶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