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季劫对杨怀瑾,跟对自己,一点都不一样。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结论,可现在的感触却格外深。管天任这样想。
杨怀瑾比自己走得早,回来得晚,可季劫见到他,却能在近似玩笑的几拳后跟他拥抱。
而管天任呢。管天任回来时,季劫转身就走,当做不认识他。要不是管天任苦苦哀求,季劫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理他。
世界上所有的嫉妒和不平都是在横向对比中产生的。如果没有杨怀瑾,管天任不会觉得怎么样。但现在近距离看见季劫和杨怀瑾拥抱,就觉得格外扎眼。
杨怀瑾跟季劫说了句什么,季劫一边听一边小幅度点头,过了一会儿把转身对管天任说:
“管天任,我今天不回家吃饭了。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把车钥匙往管天任那边抛。管天任一个愣神,没看见车钥匙,于是那东西就砸到管天任胸前,‘嘭’的一声,滑到地上。
季劫本来在跟杨怀瑾说话,听到这声回头看看,顿了顿,往管天任那边走,问:“怎么了?”
他看管天任脸有些白,气色不太好,伸手摸他额头。
管天任闭上眼让季劫摸,吸了口气说:“没事。……你去哪儿?几点回来?”
“我跟八枪去吃饭。”季劫道,“吃完就回家。你开车开慢点,不想做饭就到爸妈那儿吃吧,我走了。”
“……”管天任看着季劫上杨怀瑾的车,耳边听到杨怀瑾说:“你打得我脸好痛,不能开车了,给你钥匙。”
季劫也没推辞,坐在驾驶舱里,调整一下座椅就起步了。
留下管天任一人。他弯腰看了看后保险杠,叹了口气,开车回家。
季劫和杨怀瑾到了一家比较干净、清雅的饭店吃饭。那天晚上到底吃了什么季劫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自己不停喝酒。
杨怀瑾坐在季劫身边,眼睛发红问季劫你过得好吗?
季劫过得好吗?
他有报酬丰厚、令人满意的工作。他家庭和睦,顺风顺水。
好像没什么不好的。可回顾自己一个人在外打拼的那段日子,就觉得——
“我不好……我他妈……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因为喝得太多,季劫都能感觉自己脸上热的惊人,眼睛烫烫的,好像要流泪。
杨怀瑾长长叹气,问:“那为什么不再找个人呢?”
季劫没说话。他凑近杨怀瑾,说:“我和我的小跟班在一起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杨怀瑾抿着酒杯,笑道,“我都知道。”
杨怀瑾喝白酒,季劫喝啤酒,从六点一直喝酒、聊天到十点,走出饭店时两人烂醉如泥。
“怎么突然回来了?”季劫靠在车上一边给管天任打电话一边问。
杨怀瑾猫一样眯着眼睛,躺在车子引擎盖上,翻了个身,说:“我想你了。”
“真的假的……”季劫哈哈笑,问,“你结婚了吗?”
“结了。”杨怀瑾睁着眼,看季劫,笑得温和,“你想认识他吗?”
“想。”季劫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后你就知道了。”
季劫给管天任打电话,电话还没通,就听身后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季劫迷茫地回头一看,就看管天任关上车门,扶季劫,道:“回家吧。”
季劫惊讶地看着管天任,摸他的脸,问:“你是管天任吗?”
“嗯。我是。”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你。”管天任拧开保温瓶,喂季劫喝了口水,没有责怪他喝了这么多,顺了顺季劫的后背,说,“跟我回去吧。”
“把八枪带着。”季劫转头看杨怀瑾。杨怀瑾喝的也不少,自己没办法开车回家。只见他朝季劫挥手,指了指刚刚吃饭的酒店,道:
“你走吧。这是我开的饭店,我晚上住这儿就行了。”
季劫怒不可遏:“你开的饭店还让我付账!还钱!”
杨怀瑾哈哈大笑,说:“你听见服务生管我叫老板,临走时还抢着买单,既然这样我怎么能不满足你的心愿。”
季劫倒也不是心疼那几千块钱,他喝得脑袋疼,刚走到车里就闭眼睡着了。
管天任担心季劫会吐,车速都不敢超过六十迈,到家后,他倾斜身体,要给季劫解开安全带。
在离开的那一瞬间,透过外面的路灯,季劫的脸白的不像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透明一样。
管天任明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却还是忍不住低头仔细看季劫,生怕他不见。
季劫的脸很白,睫毛长而密,上唇薄,下巴尖。
管天任看着季劫,心里软的不成样子。
他专心的看,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季劫做出吞咽的动作,管天任顺势向下看,看见季劫脖子上尖尖的喉结,再往下——
是一块让管天任陌生的绿色吊坠。
“……”管天任收回眼神,喉口好像被棉花塞住。他有点无法呼吸。
第二天醒来时,季劫已经被人清洗干净躺在自家床上。由于喝的是啤酒,后劲儿不大,季劫也没头疼,甩了甩头就站起身。
他穿着睡衣洗漱,走到厨房看正在做早餐的管天任。
季劫从后面搂住管天任的腰,问:“昨晚你给我洗澡的?”
“嗯。”
“我一点都没印象。”
管天任笑道:“以后你喝酒我可得寸步不离的看着你,看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嗯。”季劫低头磨蹭管天任的脖子,说,“你今天去事务所吗?”
“不去。”
“我昨天跟杨怀瑾约了在家里见面。”
管天任手一抖,愣了,问:“要我走吗?我、我去事务所待一天也没问题。反正我有两三天没回去看了……好,等我做完饭就——”
“你走什么?”季劫站直,松开搂住管天任的手,道,“就在家里待着,单位的事明天再说。——我要把你介绍给八枪。”
管天任擦擦手,回头看季劫,有些犹豫,问:“行吗?”
“有什么不行,”季劫道,“他也结婚了。我猜他会带着他老婆一起来,让我看看。”
“他结婚了?跟谁?”
“我忘了问了。”季劫说,“没事,反正以后就知道了。”
管天任看着季劫,道:“忘了问……那你昨晚都跟他谈了什么?”
“没什么。就讲讲他在国外生活的事儿。”
“你没问他为什么去国外?走之前为什么不跟你联系?”
“没问。”季劫被他问的有点不耐烦,“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走之前不跟我联系,到现在没跟我说为什么走,怎么想着问别人?”
管天任被季劫说得皱眉。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火了季劫,顿了顿,说:“我跟他,杨怀瑾,不是不一样吗。”
然后背过身继续做饭。
季劫看着管天任,没说话。
十点钟时杨怀瑾果然过来了,但只有自己一人。季劫接过杨怀瑾手上带来的礼物,向后看,问:“弟妹呢?”
“什么弟妹,叫嫂子好不好。”杨怀瑾看见管天任,‘诶’的一声,笑:“你好,你好。”
管天任笑着回应,心里却不是滋味。
季劫和杨怀瑾许久不见,总是有不少话要聊。虽说是介绍管天任给杨怀瑾认识,可席间两人并没怎么说话,大多是季劫跟杨怀瑾一问一答。
管天任有一种自己好像回到了童年的感觉。尽管现在家财万贯、见识广博,可仍旧是当年季劫身边什么都不是的管家小孩。
只要有杨怀瑾的地方,管天任就觉得这种感觉格外明显。
尤其是席间杨怀瑾想挑起话头,对季劫说:“你俩真行啊。怎么搞到一起了。是谁先追谁的?”
“你猜呢?”季劫漫不经心地说。
“我猜是管天任主动追你的吧。”杨怀瑾笑,没说季劫打死都不主动追人的别扭性格,反而说,“当初他总是追在你身后,小跟班似的。”
那三个字不轻不重地刺了管天任一下,管天任勉强笑着,说:“我吃饱了。”
说完起身走到客厅,想冷静一下。
杨怀瑾说的没错,当时管天任确实一直追着季劫,也是怀着喜欢的心情才去靠近。
但同样的话从杨怀瑾口中说出来就感觉不一样。
管天任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可以命名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