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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在后(1 / 2)

第五十四章 黄雀在后

陆文昭早有准备,外围防事建得十分坚固,云卫冲击数次都无功而返,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等着云卫上钩,然后与余怀群来个前后夹击。

陶臣末到时,魏文忠与陆文昭已经交手了近两个时辰,简单听了王立阳的遭遇以及眼前的战报,陶臣末对陆文昭的所作所为已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但他最擅长的就是以怨报怨,只不过因为陆文昭占据地形优势,魏文忠誓枭敌首的决心实际上并没有给云卫带来明显的优势,于是他下令飞云骑停止进攻,重新规划眼前战局。

陆文昭能想到以火攻的方式重击王立阳,自然也能想到别人会以同样的方法来对付他,所以他选的伏兵之地都是林木较少的山丘,实在茂盛的地方也早已下令将其身后的大部分铲灭,所以此刻显然是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陶臣末也耻于以此阴狠手段取胜。

眼前的形势与当年远征黔州攻打土龙坎时的情形非常相似,而且现在陆文昭占据的地形远没有土龙坎那般险要,所以他决定将攻打土龙坎的办法再用一次。在黔州攻打土龙坎,他使计让魏文忠混入了对方兵营,目的是为了弄清其中兵备与防事,眼下陆文昭所占之地除了居高和临壑是他的相对优势外,其中兵力陶臣末已有数,所以这一次不用再绞尽脑汁派暗探混入其中了,前一次经验此刻最有用的就是以长兵器应对居高的守军,以弥补自己处于低位的劣势,要想拿下陆文昭就只能一个个的吃掉他的兵,所以这一招得继续用,而这个任务自然就交给了满腔憋屈与愤怒的王立阳来完成。

现在陆文昭手中兵力也就三万来人,防线长度有限,但云卫的数量则是他的三倍,眼前的壁垒一时难以攻破,那就拉长攻击线让陆文昭不得不拉长他的防线,用有限的兵力来把防线拉长,那就只得削薄防线的厚度,因为山地不比城池,你可以沿着城墙部署兵力,任你来者再多也只得沿着城墙进攻,可这山地就不行了,进攻者大可以从更远的地方沿着相连山丘顺脊而攻,此地不似土龙坎那般是独立山头,你陆文昭总不能把绵延数十里的山岭都守住,但攻方则可以,因为他们人数更多。

打定主意,陶臣末令李秀领着三万人马绕到二十里外的山垭向更高处爬去,尔后再沿着绵延的山脊杀向陆文昭。

随着战局拉开,王立阳领着数千长矛将士开始从正面挑衅,魏文忠则带着三万余人押后 进攻,反正保持一个原则,就是不放一箭,这箭矢一旦飞进山丘那就转手成了陆文昭的兵器了。另一边李秀也慢慢开始向陆文昭靠拢。

陆文昭利用地形优势抵挡住了云卫的又一波进攻,但是他却没料到李秀从身后杀出,随着李秀突入敌阵,陆家军终于有了死亡的窒息感,而根据派出去求援的时间推算,余怀群也差不多快要赶到了,所以陆文昭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实际上余怀群此刻距离陆文昭也就半日路程,如果加快行军,两个时辰之内是能赶到的,只可惜他余怀群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支援陆文昭,他盘算的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收获。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厮杀,陆文昭部三万余人大部被杀,整个安丘山岭尸横遍野,另一边的火势却也还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一边烈火,一边鲜血,所谓炼狱也无非如此了。王立阳四处寻找着陆文昭的踪迹,最终却一无所获,陆文昭利用林野沟壑掩护,带着千余残兵逃出了云卫的包围圈,一开始他还安慰自己说余怀群估计就快到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余怀群毕竟是朝廷的人,能利用陶臣末的手杀了自己对朝廷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毕竟他陆家现在在朝廷可谓是一手遮天,任谁都会有所忌惮,今日一战,他陆文昭是彻底的输了,对陶臣末的百般仇恨此刻也已经快消失殆尽,眼下最重要的是活命。

尽管再一次让陆文昭逃走,但陶臣末清楚,陆文昭接连战败,不说陆文昭心态如何崩溃,整个渤州的军心肯定是散得差不多了。云卫连日大战,也早已疲惫不堪,所以陶臣末也并未下令追击,只是简单清理了战场,便整兵离开了此地,毕竟山火蔓延,安丘之地已不可久留。

云卫将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出了山岭,陶臣末心忧将士决意先就地休整一日之后再朝青冈进发,从而由东对朝廷形成包围之势。

可是形势却并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休息,余怀群的时机到了。

面对呼号着杀来的余怀群部,云卫不得不再一次拖着疲乏的身躯提兵入阵,好在他们久经沙场、训练有素,所以并没有彻底乱了手脚。陶臣末也是有些惊乱,他想过陆文昭留有后招,但是却没料到对方有如此多的兵力,为了彻底解决渤州隐患,这段时间以来他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在陆文昭的身上,然出现数万朝廷大军,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为将者首先要具备的能力就是处变不惊,既然敌人杀来那就只有迎面而上,完全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余怀群始终在后方静静的盯着战场的一举一动,他深知云卫再能征善战那也都是些凡人之躯,而且自己是打了个突然,他就要看看这个被奉为童帅在世的年轻人到底有几分能耐能在明显劣势之下反败为胜,若今日能拿下不可一世的云卫及其大将军陶臣末,他余怀群自然会天下闻名,乱世之中,最需要的就是名声,有了名声就可以有民心,有了民心就能有更多的图谋。

云卫应对起来着实吃力,一来因为连日奔波大战体力衰竭,二来又是在最放松的时候被人突袭,基本没能成有效阵形,但也因为他们是云卫,虽一时间组不起攻势,但很快便形成了有效的防守阵型,被动防守总比被人肆意冲杀要好得多。

但出乎陶臣末预料的是朝廷的大军竟然在增多。

原来这余怀群本来只带了六万余人到周山,他一开始的打算只是想看看戏,完全不想把自己的兵力搭进去,可因为当时前去迎接的渤州将领出于对他的完全信任几乎将渤州的形势尽数都说与了他听,余怀群突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作另一番打算,那就是无论陆文昭和陶臣末谁是螳螂谁是蝉,他都一定可以做那只黄雀,谁最后胜利,他就借机攻打谁,最后获胜的一定是他。所以才有了后面他派人告知陆文昭自己即将前往青冈支援一事,陆文昭那时候一心只想对付陶臣末,自然没察觉到其中异样,而余怀群则另一手安排蹇虚谷回到佑州增调了四万兵力快速赶往了渤州。

眼见着敌人越打越多,任谁都会着急,云卫将士的士气受到了不少打击,陶臣末见状不妙,提枪立于最前,在接连刺死十余个想要破阵而入的朝廷士兵之后,这边的攻势才有所减缓。

好在陶臣末一直对临停驻兵之地的选择向来都很上心,这一次出了安丘山之后,陶臣末也是选择了一个较易防守的地段安营扎寨,加之云卫战力本就在朝廷这帮朽化之众之上,所以余怀群连着数轮进攻都未曾攻破云卫防守阵形,从他面色来看显然是有些恼怒了,但既然形成了几分优势,那就不能草草收场,今日誓要拿下陶臣末不可,所以他将所有近十万兵力全部投入到了进攻之中。

虽说朝廷大军战力今时不同往日,但十万之众那也是万万不可小觑的,特别是在他们占据一定优势的情况下。

正当云卫众人疲于应对之时,突闻身后传来阵阵马蹄之声,紧接着就是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喊杀之声。陶臣末在阵前自然见不到后方情形,只道这余怀群还埋了一手骑兵在身后,心想这次要取胜怕是有些难了。

但当这支骑兵冲近之后他才发现,这些人逐渐朝两翼分开,很明显避开了自己的阵形而冲向了前面的朝廷大军。

“北弃狼骑!?”身旁的魏文忠惊讶道。

陶臣末也是感到十分意外,他虽还未真正见到过北弃狼骑,但看这装束和帅旗,自是北弃狼骑不假了。

余怀群自然没料到他这只黄雀头上还有一只更为凶猛的猎鹰,特别是冲在前面的将士,这些人很多本就是当时在桐州被北弃狼骑打得丢盔弃甲而溃退到佑州的,再一次见到茹毛饮血的北弃人,哪里有不惊慌的道理,余怀群本来好不容易形成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阵形很快被冲散,这些朝廷兵最大的不确定性就是在面对败局时很难形成有效的防守力量,加之北弃狼骑的绝对优势,他们根本就不堪一击。

余怀群本也想与北弃人交交手,但自己的手下不争气,单凭个人心气也是无能为力,所以只得走为上策。

北弃人向来就当朝廷士兵是些酒囊饭袋,见他们溃散也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反倒是越发兴起,追杀不止,余怀群心里发毛,只得一路狂奔。

随着帅旗渐进,陶臣末眼前出现了一个故人。

图兰骨柔。

“妍冰郡主,你怎么来了?”陶臣末赶紧上前微微躬身。

“怎么,被全天下人所忌惮的杀神今日被本宫救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图兰骨柔淡淡笑道。

“郡主哪里话,郡主救我云卫于危难之中,陶臣末感激不尽。”

图兰骨柔跳下马,毫不避讳的走到陶臣末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陶臣末,面色不改的说道:“陶将军,本宫可是两次救你了,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啊?”

“郡主今日若是再等等,说不定可以把我和这股朝廷大军一起给灭了,但郡主并未这么做,如此大义,臣末着实无以为报。”

“有的,你要是真感谢我,今日便同我一起去面见王兄,你看如何?”

“我若真就这般更换门庭,丢下数万人不管,郡主和王爷又怎回真的信我呢?”

“信,只要你愿意为北弃王庭效力,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与王兄都会重用你。”

面对如此直白果敢的女子,陶臣末一时竟无言以对。

“郡主一路奔波,先到帐中歇息歇息可好?”一旁的任蒹葭赶紧解围道。

图兰骨柔倒也十分客气,见任蒹葭说话,她拱拱手道:“夫人好久不见。”

“是啊,云阳一别,也有三年多了吧,郡主请。”任蒹葭顺势便请图兰骨柔中营请。

图兰骨柔看了看陶臣末,便跟着任蒹葭去了,身旁的图兰博秀也紧跟着一起前往。

既到营中,任蒹葭只是与图兰骨柔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主动退出了帐外,帐中便只剩下陶臣末、图兰骨柔与图兰博秀。

图兰骨柔也示意图兰博秀先退下,图兰博秀显然有些为难,他放心不下自己的郡主孤身一人在另一方大军的营中。

图兰骨柔问道:“你可知你眼前的是谁?”

“适才听郡主对话,自然是陶臣末了。”

“你也不是没听过,这天下能让我王兄整日念念不忘的除了北弃的兄弟就是他了,他若是个什么小人王兄会如此在意吗?”图兰骨柔继续问道。

图兰博秀看了看陶臣末,向图兰骨柔鞠了一躬之后最终还是出了帅帐。

“郡主近来可好?”待图兰博秀出去之后,陶臣末很客气的问道。

“好与不好得看从什么角度去看。”

“北弃大军战无不胜,想来王爷与郡主也没有不好的道理。”

“以陶将军的谋略,我们士气正盛,你却没有派一兵一卒防着我们,相反,而是死命的与陆文昭打,我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你真不怕我们突然发难来个趁火打劫?”

“明人不说暗话,我确实断定王爷和郡主不会趁人之危。”

“何以见得?”图兰骨柔不解的问道。

“北弃狼骑虽然一时间无可匹敌,但军资向来都是你们的短板,这也是为何王爷会急着接手陆文昭放弃的城池的原因,特别是凛冬将至,再加上分散了少说一半的滁州兵力去接手城防,实际上你们手中即战兵力也并不很多,所以我料定你们很大可能只会作壁上观。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我相信王爷和郡主不会趁我之危而发难。”陶臣末淡淡道。

图兰骨柔心头略微一惊,很快恢复镇定,哈哈笑道:“陶将军很了解我们,可是你就没有失算的时候吗?有时候太过自信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就比如今天,你能料到我会出手帮你吗?”

“世上没有常胜将军,更没有人能算尽人心,像你我这样常年刀口舔血的人,有时候只能赌,既然是赌就必然会有输赢,就比如说今天,我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陆文昭身上,所以我完全没料到余怀群会突然发起进攻,所以今日能避免一场可能的失败,郡主功不可没,陶臣末当真是万分感谢。”

“难得将军也有失算的那一天,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跟陆文昭学学,如果今日我待你和朝廷打个两败俱伤再出手,那我们是不是就赢了一大半。”

“郡主今日救,我陶臣末能活,算下来渝州王府也就多了个人手,但是郡主今日不救,我陶臣末也就一死,但渝州王府人才济济,终会有人取而代之,不到最后,是说不准是非成败的。”

“所以渝州王府在将军心中还是无可替代?”

“郡主与王爷的心意臣末知道,我也总觉得十分亏欠,但哪里有人可以那般自如的鱼与熊掌兼得,再说宁安王对我也是大恩,臣末既先吃了程家饭又怎可更换门庭呢?”

“其实你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介意我们外族人的身份对吗?就像邱先生一样,他最终还是解不了自己心中的结,王兄与他有知遇之恩,可他最终还是离我们而去。”

“郡主这话臣末可就不同意了。其一,我对郡主还有王爷从来就不曾有什么异见,只是有些东西自己心中总得有个偏向而已;其二,邱先生离开并不是因为你们是所谓的什么外族之人,相反,是因为你们总是介意自己是个外族人,总觉得奉行他的军法惩治自己的族人就多么的有失公允,平溪五万平民冤魂是压在邱先生心中万斤之物,他只有选择离开才能让自己踹口气,怪不得他。”

图兰骨柔突然觉得陶臣末说的很有道理,一直以来,他们都太在意自己所谓族人的感受了,相反,他们总觉得不能总是信奉邱心志提出的那些对策,否则就是对自己族人不公,一直以来,真正有意见的是他们北弃人自己。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个理,可能我真的错怪邱先生了。”图兰骨柔缓缓道。

“人与人之间最难得的就是相互理解和信任,北弃王对邱先生有知遇之恩,邱先生也倾其所有为北弃出谋划策,可最终却因为某些事让他们主仆二人不得不分道扬镳,如此也就罢了,你们却还对邱先生有所误解,如果先生知道这件事心里将会是多么的难过啊。”

“将军如果不说,像我这种粗鄙之人怕还真是想不到这些,唉,邱先生离开王帐之后便杳无音信,也不知近况如何。”图兰骨柔有几分愧疚的说道。

“先生离开北弃之后一路南下,不曾想被陆文昭抓住,陆文昭想要邱先生为其效命,但被先生严词拒绝,后来我攻下渠坊之后,机缘巧合救下了先生,也曾劝说他为渝州效力,但先生对北弃忠心不二,很难再事他人,我不想强人所难,便送他离开了。”

“竟还有这事儿,想不到先生对我北弃王庭这般忠心,我还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真是惭愧,那你可知他去了何方?”

“先生有意归隐,自是不会告诉我他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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