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许久,并无异常动静,只听到海涛声和远处脚夫们的碎语。肖东山暗暗祈祷:“马儿啊,不要给这两个人看到啊,要是发觉我就在附近,还不得翻个底朝天!”幸喜一直没有塔巴克拜和波塔的声音,他也不敢掀开箱子出来看。
又过了一会,只听脚步声杂,多人朝这边走过来。一人道:“刘大哥,辛苦了!”另一人道:“自己人说这种客气话!”有人走近箱子,只听得咔嚓声响,箱子给落了锁。肖东山暗暗叫苦。
不一会,也不知道是来了几个人,把箱子抬上了船,也无人发现有异,等到一声号响,船先是有点摇摇晃晃,之后就稳稳当当开动了。肖东山藏在箱子里,身上疼痛不已,更要紧的是,越来越喘不上气,用手摸来摸去,好不容易摸到了箱子一点缝隙,幸亏那把断刀还带着,用刀慢慢的去剥那条缝隙,渐渐的越剥越大,终于可以透气了。
这一阵动作牵动伤臂,一停下来,越来越疼。歇了一会,嫌缝隙太小,接着再剥,终于剥出一指宽来,把眼睛凑上一看,不竟失望——另外一个同样的箱子挡得死死的,好在箱子之间还有一尺宽,能透气。
箱内是真的香!为了定神,修炼起了朝阳九气玄法,真气在身上走了几个来回,才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抬起箱子下船,肖东山才收了功,只觉身上疼痛大减,摸了摸伤口,好似已停止出血。箱子被人抬着走了半个时辰,只听有人道:“辛苦了!”又有人指挥道:“这四口要抬到阁内的!”肖东山顺着缝隙往外一看,只见过了门楼,一条宽大的石板路直通内府,路旁不知名的树、花不尽其数。走了半天,又是一道门楼,这次肖东山远远看见,匾额上写着“渐入佳境”四字,笔力俊雅。过了这道门楼,才见一间宏伟宝殿,这群人走进侧门,入了园林,只见亭台楼阁,假山奇石,应有尽有。又不知走了多少回廊,穿了多少侧厅,才进了一个石门。石门上写着“馨洋阁”。过了石门,才见一条红色的地毯直指后院。一路上还有人偶尔讲一两句话,咳嗽一声,此时众人都似屏住呼吸一样,落脚也是轻轻的。
沿着红毯走了一会,过了一排厢房,来到一个院落之中,只见此院三面为山丘所围,院内铺满红毯,众人轻轻放下箱子,又把箱子的锁一一打开,然后齐刷刷退了出去。
四周静悄悄的,能听到远处的鸟鸣之声。肖东山透过缝隙一看,只见四周早已放了各种箱子,大小都和自己躺的这口相似。
正要爬出来,只觉院里光影一动,一个女子来到院中。她着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外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乌黑长发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支七宝珊瑚簪。她步态轻盈,腰姿柔软如水,赤着一双脚,那脚又白又嫩,脚趾涂着暗红色蔻丹,看得肖东山目眩神晕。她走到一口箱子旁,打开看了一下,合上箱子,又转身走向另一口箱子,这一转身肖东山已看清面貌,只觉心颤颤的跳,原来此女正是赠马的杨小姐。
杨小姐打开箱子,放下箱盖,在箱子旁突然左一掌右一掌的凭空打起来,肖东山一看,竟是以指为剑,使着一套剑法,只见剑势凌厉,奇招频出,精妙至极。肖东山看得如痴如醉,心道:“天下竟有这般剑法,我真是井底之蛙啊!这剑势未老,又化出一招,这招又似有十数种变化,这剑……哎呀,原来是变为守的,这招用意何在?一时参不透啊……”
杨小姐耍了一会剑法,突然变招,又使出一套掌法。只见她左掌右拳往箱子里一拍,又变左拳右掌往外一拉,箱子里似起了一阵旋风,刮出一条黑线,黑线渐渐散开,慢慢露出红色,才看清是一瓣瓣的玫瑰花瓣。杨小姐边打边退,掌法越来越响,玫瑰花瓣越飞越高,一会已高齐屋檐。杨小姐已退到院落中央,箱子里的玫瑰花瓣似为掌力吸尽,全飞出箱子,整个院落空中飘满玫瑰花,却全浮在空中,没一枚落到地毯上。
肖东山看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为世上竟有人有如此神功感到兴奋莫名。
杨小姐在院落中央不停出掌,脚下如飘似飞,端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只见满院的玫瑰花瓣不停旋转,越转越快,渐渐聚成一个大圆圈,大圆圈越缩越小,不一会就把杨小姐团团围在里面。不一会,肖东山已看不到杨小姐面目,只见一个暗红色的大圆团不住旋转。
突然,杨小姐一声娇叱,化掌为刀,一刀把玫瑰花团从上至下劈成两半,从花团中跃出,右手为刀,一刀一刀的对着玫瑰花团使起来。
肖东山一看刀势,差点喊出声来,杨小姐用的竟是《明霞经》上所记刀法!
杨小姐把明霞刀法用的极快,还好肖东山对这套刀法再熟悉不过,不像看第一套剑法看得不太透彻,看了几招,肖东山差点跳出来拥抱杨小姐。何故?原来杨小姐对刀法做了些微的改进,这些改进处正是肖东山一直的疑惑处。他天资非凡,早察觉这套刀法有些招式不够实用,有的地方太拖沓,有的地方又太冒进,但他毕竟年轻且与人实战太少,对隐约觉得不妥处,虽有改的想法,甚至对有的招式的改法有了好几种,且已取出最优改法,但是一直不敢擅改,总想着创这套刀法的前辈或许另有深意,是自己没有领会。这时见杨小姐的改进,正是自己的最优改法,又有两招,肖东山认为原招没什么问题,杨小姐却给改了,改法完全出乎肖东山的意料,稍一思量,果然这样改精妙无比。肖东山心中激动不已,对杨小姐的亲近、敬佩之情再次大增。
杨小姐刀法中夹着掌法,把玫瑰花团打的七零八落,一会儿玫瑰花瓣又满满散开浮在空中,杨小姐却盘腿坐下,双掌不停凭空拍出,这次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掌接着一掌,一会儿,空中的玫瑰花瓣渐渐结成一个大圆柱,柱子缓缓飘动,一会飘到箱口,落了下去。
杨小姐等所有玫瑰花瓣都重归箱内,才缓缓站起来,额头上已有细汗,愈发衬得皮肤晶莹如玉,吹弹可破。
肖东山看着这一场玫瑰花之舞,已不知是在人间还是在仙境,只暗叹:“师父到处找什么神仙,这不就是仙女吗!”正迟疑是否要出箱相见,只听脚步声响,一个老妇人快步进来,只见她穿一身粗布衣服,满头银发,却精神抖擞,脚步沉稳,右手拄一个拐杖,左手托一个锦盒,进来也不行礼,直接叫道:“小小姐,金沙帮青龙堂堂主的人头取来了!”杨小姐道:“你打开看过了?”老妇人道:“看过了!”杨小姐就打开锦盒看了一眼,道:“不会错?”老妇人道:“傅霞儿办事精细,错不了!”杨小姐道:“老三轮到用这个化名了?”老妇人道:“是!”肖东山在箱中大为不解,为何馨洋阁要取金沙帮青龙堂堂主刘应阳的人头,难道也是替天行道为船夫和圆怀和尚报仇?
只听杨小姐接着道:“你来的正好,上次给你说的事,明日我就亲自去金沙帮一趟,以后路上就清静了,已吩咐徐嫂去准备了,你只管好好看家,我不在的日子,吩咐出海的伙计小心些。”那老妇人道:“金沙帮小毛贼,何须小小姐亲自去!待老妪走一趟就行了……哦,还是小小姐亲自去吧,我老糊涂了。”
杨小姐笑道:“老妪老妪的,你哪里老了!我看你啊,孔武有力,容光焕发,分明是个打虎将!”老妇人道:“小小姐别笑话我!听说那个金沙帮帮主近年武功大进,小小姐不要过于轻敌啊。”杨小姐笑道:“腐草之光,岂可与日月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