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起,古水道人教肖东山打坐练气。这朝阳九气玄功,起练时只觉腿酸胸闷,过一炷香时间,始觉胸中厌烦之情尽消,灵台渐渐清明,耳目也似比平时聪敏,四肢说不出来的舒坦,心中说不出的愉悦,似乎要喊出来,慢慢的,这股要喊出来的力量,又渐渐的融入了丹田,自觉世间无我,好似自己已融化于天地间,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又觉渐渐回归自我,每一寸肌肉都似乎异常敏感,耳廓里的血液流过的声音、眼睑的跳动都一一可以感知,再慢慢地,身上似乎热气一阵阵透过,又说不出来的舒坦,心中说不出的愉悦,似乎又要喊出来,慢慢的,这股要喊出来的力量,又渐渐的化入了丹田……
自从开始练气,肖东山好动的性子也渐渐改了,有时也能如老僧入定般坐上一整个时辰。古水道人把练气的口诀让肖东山背熟,又把通俗易懂的先讲明了,再慢慢一句句教晦涩难懂的,肖东山把不懂的也强背硬记了下来。古水道人一再交代不要急功近利,一定要稳扎稳打,好在肖东山是个扎实的性子,果然一点也不贪功,即便如此,他的进展也是大大快于常人,古水道人惊奇不已。
过了五十多天,肖东山武力大进,用起刀来果然感觉到了一翻新天地,原来许多用起来有痕迹的招式,现在信手拈来,真正游刃有余了。肖东山心怀感激,虽依旧喜欢和古水道人嘴上顽皮,实则侍奉师父十分恭谨。
如此一来,倒是学医的时间大减,古水道人也没可奈何,反被肖东山引用孔夫子“因材施教”的道理嘴上调皮了一回。还好,肖东山也学会了一些基本的医术,尤其是疗伤接骨之类学得倒也有模有样,古水道人也就不强求了。
沿途只见河山壮阔,国泰民安,百姓脸上多有喜色,师徒二人也感愉悦。此时,二人已到了广东境内,虽然中原已是寒冬季节,这里天气却还温暖,两人也不需添置衣物。
这一日,师徒二人歇在潮州境内饶平县城一家客栈。一早,肖东山趁师父打坐,一个人偷偷溜出客栈,在街上东看西看,终归是年轻人,一时贪玩忘了时辰,回客栈时,小二一见他,就上来说道:“客官,你怎么才回来!”肖东山忙问:“什么事,我师父呢?”小二道:“您师父一个人走了,留下话来,说是去凤凰山访友,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必回,让您就在这等他。”肖东山道:“原来这样,我饿了,给我弄一尾鱼,一大碗饭来!”说着,寻个桌子坐了。
这时往大堂里一打量,只见最里面一桌坐了两个胡人,都是大浓胡子,商人打扮。其中一人中等身材,穿一件蓝袍,不到三十岁,另一人身躯硕大,穿一件灰袍,三十多岁。两人叽里咕多低声说话,也听不懂说些什么,不过那蓝袍客说话好似有些结巴。其时,中华大地兴旺发达,海外各国来通商的极多,百姓见了异族人也不以为奇。
肖东山本来不当回事,后来见了二人的兵器才吃了一惊。那蓝袍客兵器是一把雁翎刀,倒无甚特别,那灰袍大个子,却是一把双手巨剑。这剑比常用剑长了半尺,足足有成人手掌一拃宽,且剑身颇厚实,怕不得有四五十斤。
这时小二端来菜饭,肖东山一边慢慢吃,一边留意二人动静。只见那灰袍客,胡须长及胸堂,梳得齐齐整整,他极其疼惜自己的胡子,送食时一手小心翼翼护着胡子,一手慢慢送入嘴中生怕把汤水溅到胡子上,他细嚼慢咽,保证一点不剩,才会开口说话。这人生得极其粗壮,偏生吃得这般斯文,样子颇有些滑稽。突然他口中蹦出三个字震入肖东山耳朵,让肖东山一下警觉起来,那三个字是“馨洋阁”。那蓝袍客回话,也提到“馨洋阁”三字,二人反反复复几次提到“馨洋阁”,就再也不提了。
肖东山见二人模样不是普通商人,决计不是找馨洋阁做生意这么简单。此时肖东山武功大进,早就有些不安分了,就如利刃在手,总想砍砍削削,试一下刀锋一样,他见二人提到馨洋阁,想到赠马的杨家小姐,心道:“此二人来者不善,莫不是对杨姑娘有什么不利之事?我且暗暗跟着他们,如若此二人是为非作歹来的,我来给他二人一个下马威,这二人看起来颇有财物,我的钱也不多了,正好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不一会,此二人吃完,那蓝袍客叫道:“小二,结账!”却是一口中土官话,略带生涩。
肖东山等二人出门,也急忙结了账,对小二道:“我出去几日,倘若我师父先回来,就说我几日就回,让师父等等我!”他牵了那匹骏马,远远的跟着那两个胡商走。
那两人出了县城,在官道上往南而行。走了十几里地,两人突然停住不走了,在路中间说话。肖东山远远的看见,急忙停了步,隐于路边树后。两人说了一会话,也不见有什么人来接头,两人又开始往前走,肖东山再次远远跟着走。又走了二里地,恰逢一个转弯处,肖东山转过弯来一看,两人没了人影。
正环顾间,二位胡商从林中跳出来,那蓝袍客拔出雁翎刀指着肖东山道:“小子!跟……跟着你大爷……怎地!”他说官话果然也有些结巴。肖东山以手按刀柄道:“此言差矣,朗朗乾坤,阳光大道,人人得而行之,何言鬼鬼祟祟!”他故意把话说得晦涩难懂,以试二人能不能听的懂。
那灰袍大个子大叫一声:“嘟!少耍滑头!什么朗朗乾坤,阳光大道,人人得而行之,胡说八道!为何我二人行,你就行,我二人停,你就停,这还不是鬼鬼祟祟!”此人身材高大,嗓门也是巨大,一声”嘟“叫得震天价响。这灰袍的官话讲得比蓝袍的还溜,毫无生涩之感,颇出肖东山意料。
肖东山急忙陪笑脸,道:“哈哈,跟两位开个玩笑!其实,我是有一事想向这位大哥请教,小弟脸皮薄,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冒犯了,得罪了!”说着深深向灰袍大个子深深一揖。
灰袍大个子怒气未消,冷冷道:“何事,快说!”
肖东山摸摸了自己的下巴,道:“不瞒大哥说,小弟也是个喜欢美髯的,大哥你的美髯,我很仰慕啊!”肖东山先前是一嘴大胡子,为了易容进金沙帮盗书,是忍痛剪掉了,现在又长了些出来,虽不长,也是一嘴胡茬子,颇有气势。
灰袍大个子此时神色大为缓和,道:“你这么点短胡子,也来说什么美髯,有什么好说的!”语气颇为自傲,看来对自己的大胡子很是得意。
肖东山随口胡诌道:“这正是我要向大哥请教的缘故了。先前我这胡子也长得和大哥的差不多一般长,只是有些显脏,每日都要梳洗,颇为烦琐,一日发了狠,都绞了,事后又悔得不得了,眼看看又要长长,又怕依旧,见了大哥的美髯,羡慕得不得了,因而想讨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