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下楼将银票奉给老妈子,看了眼跪坐在台上的苏锦儿,道:“这位妈妈,我家主上说这镂空花瓶他替姑娘赔付,还请这位姑娘上到二楼亲自道谢。”
“客气了。”老妈子脸上笑眯眯,十分娴熟油腻,她拿着王掌柜的银票,捏了把苏锦儿的胳膊,斥言,“苏锦儿,还不快去谢谢人家公子。”
苏锦儿娇声吃痛,陈俊拦身过去,瞪了眼老妈子,对着王掌柜道:“王掌柜,改日我亲自去客栈登门道谢,将钱银奉上。”
“我家公子不喜女色,还请姑娘换套衣服过来,倒个酒便算完事。”王掌柜为了让陈俊放心,让苏锦儿穿好了衣服再来,最后才展露意图,“陈小公子,我家主上有请。”
陈俊斜目骇人,轻声问道:“你家主上到底是什么人?”
王掌柜双手相合,放于肚脐处,向陈俊倾过身子,小声相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能不能与这位姑娘双宿双飞,除了要有贵人相助,还得看自己的造化。”
苏锦儿担忧地唤道:“阿俊。”
“没事的,你去换身衣服。”陈俊蹲下身子,扯了扯苏锦儿身上的衣服,微笑柔声道;再转头之际双目瞟了眼二楼雅座上的王坤,言,“劳烦王掌柜带路。”
“请。”王掌柜作揖,陈俊跟上;此时雅座上只有王坤一人,王掌柜把人带到退离一旁。
王坤抬手倒了一杯酒,然后将酒杯移至对坐,笑言:“陈小公子,又见了。”
陈俊入座,并未饮酒,道:“盐铁由朝廷管控,你自南月而来,你是南月皇的人。”
王坤道:“在下王坤,请多指教。”
“……”陈俊再欲张嘴时,齿间一颤,愣了两秒,他举杯饮尽以示敬意,言,“受您抬举,折煞了。”
王坤再倒酒,言:“你想不想打破凉州目前的局势?”
陈俊不动酒,四目相对,言:“陈俊在凉州就是个无名小卒,人言微轻,将军是否找错了人?”
王坤笑言:“无名小卒,世人侧重于无名二字,而忽略了这个小卒本身的智慧;若说毫无用处,那是世人短见薄识,小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拘泥于世人肤浅的眼光中?”
陈俊道:“将军见解独到,为何看不清在下为何拒绝您的厚爱?”
“你之所以拒绝我,是因为我来自南月,你与外敌勾结,无颜面对你效忠北渊朝堂的父亲,还有掩埋于土的陈氏列祖列宗,你乃北渊子民却愧于北渊,天地不容。”王坤一气呵成,犀利地指出陈俊所在意的,而后措辞宛转,“然而这些都是历代天子禁锢你们思想的手段而已;你一片丹心,三月奔赴锦安,锦安武场的赛制本将军略有耳闻,状况如何你亲身经历,掌权者的规矩就是让你们选择阵营臣服于他们的脚下,那些各自为战的被视如草芥,对此你无功而返,锦安的权势斗争将你继续掩埋,而你们壮志不酬仍不死不休;你觉得北渊朝堂值得你们这样做吗?”
陈俊突然想起锦安武场李柏庄对他说,渺渺星辰难与日争辉。
锦安武场,看似公平的规则里毫无公平可循,就好比朝堂上有人结党营私,而你不染尘埃独自为战,久而久之就必然掩埋于尘埃,无人问津。
然而,陈俊也见到了何寅拼死守护黄绸的模样,口齿含血,满脸尘土,何寅的功名,是何寅自己用命挣来的,即便功败垂成,却无愧于己。
这的确是陈俊技不如人,他被锦安武场的规则禁锢了,第一场打得畏首畏尾,帮这个得罪另一个,帮那个,又怕被这个争对,而后每走一步都没有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实力;第二场,二打一,是他败了。
陈俊面无表情,双眼瞪着王坤无动于衷。
“看样子这样的游说打动不了陈小公子。”王坤瞥了眼楼下的苏锦儿,苏锦儿已换了一身衣裳,她与这里妩媚的女人截然不同,亭亭玉立、小家碧玉;王坤勾唇,小做思考,道,“要不换个说法,你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你算男人吗?只身去寻求虚无缥缈的功名,到头来依旧守着她蹉跎岁月,到最后还是会弃她而去……”
“你闭嘴。”陈俊怒斥,王坤直捅人心窝子;陈俊本就是为了苏锦儿才去求的功名,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局面他也不曾想过。
“你在顾子明脚边忍辱负重快一年了,那顾子明听劝吗?不听啊!你一发怒,顾子明就怕你,你恐吓他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你们都是明白人,却依旧走不出世俗为你们画的牢笼;他是顾思丞的儿子,却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只能遵循他父亲的意愿,而你陈氏也曾是凉州大家世族,苏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陈氏却只能依靠姻亲起势,再创荣辉。”见人发怒,便是没错了,王坤只是从玫姬口里得知的消息,他叙述起来句句不虚,把氏族里的那点事分析得透彻,他再道,“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脑子是个好东西,有脑子也明事理,看得清形势,却不敢找到突破口冲出这牢笼,这是你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