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刘钰而死的人以十万计,对移民南洋50的死亡率都觉得无所谓,但总体上是个比较仁善的人。
所以要么不解决,看着这里每年照常魔幻,假装看不到;要解决,就来波狠的,来波大顺开国以来的牵连最广的大案,杀个万把人。
该善良的时候,一定不能不善良,下手一定要狠。
他在松江府听那些人贩子说了这边的情况,心烦意乱之际,已经是动了杀心。如今和颜悦色来求江苏节度使办事,江苏节度使又把地方上的诸多难做的情况说清楚,这杀心便更盛了。
于是脸上更加和悦。
见这件事各方能说的都说了,已然陷入了僵局,坚定了杀心的刘钰笑道“徐州黄淮地区,自宋以来就是个难办事的地方,我也知道。”
“刚才节度使既说了这里放贷的问题,我这些年也赚了些钱,便想着做些善事。这就需得诸位大人帮帮忙,看顾一下了。”
“诸位大人觉得,在几县,效荆公旧事,搞青苗法行不行呢?当然啊,不是朝廷出钱,也不是地方府库出钱,我自来解决钱的问题。”
“不说多吧,照看几个县应该还是可以办到的。人手我自招募,不走公账。日后若是债还不上,就下南洋做事抵债如何?”
“既然下南洋的问题在债,日后废了漕运也不在役法,无非就是债的问题嘛。与其问别人借九出十三归的印子钱,不如借年息15的低息青苗贷。”
江苏节度使愕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黄淮都督皱眉道“兴公,都知你富,但这里是个无底洞。便是富足如你,也填不满啊。”
“放贷给佃户小农,根本收不回本。一场水灾,就一无所有了。就算想还钱,那也还不起。”
“而且,你放15的低息贷,若不需要太多抵押,诸多穷户多半立刻要从这里贷钱去还旧债。”
“去南洋,能不能赚回来这些钱呢?我看是未必的。这里面的坑,实在是填不满的。”
刘钰叹息道“我岂不知?只是此事若朝廷办,肯定不行。朝廷或有更好的办法,但朝廷不用。这青苗法,更不可能用了。若说为了赚钱放贷生息,复《周礼》旧制,不好处理;但若为了救济百姓,这又治标不治本,实是没有这么多钱。”
他说的更好的、朝廷不用的办法,无非是重走旧路。
要么均田。
要么永佃加税改。
提税,才能更好地维护小农经济的稳定性。三十税一的国税和随意的地方摊派政策,只会导致小农破产加速,这一点朝廷不是没有明白人,很多人看的很明白,但并不敢说的很明白。
有时候,政策导致的后果,往往是违背常理和直觉的。
而青苗法朝廷不能用的主要问题,是因为历来小农就是最差的贷款方。即便后世,银行也更愿意和大企业打交道,而不愿意和小农打交道,很容易出不良贷款。
朝廷若行青苗法,收不回债咋办?县官带着衙役,去扒房子牵牛?就算扒房子牵牛,也得有牛可牵才行啊。
是以这个办法朝廷就根本没法用。
江苏节度使适才的愕然,也正因如此。
这明显是个天坑,家财万贯都要赔个底掉的天坑,节度使从不认为刘钰傻,自己都能想明白的事,这位靠贸易工商富有百万的会不清楚?
要说出于好心、善良、仁义之类的,那就实在不得不叫人震惊愕然了。
真有人信仁义?
还是说这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江苏节度使见黄淮都督也劝了,自己似乎也要适当展示下善意的态度才是。
“国公,此事虽系善举,但……穷是救不完的。如今朝廷要棉将近二十个州县的钱粮,若先在这二十州县之内试行,自然是利民救民的善举。只是,苏北多灾,只恐钱都打了水漂,到最后什么都没解决。”
“我在这也说句实话,善举虽好,却也要量力而行。若国公觉得去南洋真能赚回来,便做;若赚不回来,便不要做了。”
“至于国公若做,我自是支持的。不止我支持,各地地方官也必支持。此等善举,又能助灾民明年垦殖资本,自是好事。”
“年息15,亦是自古未有的仁义之贷。”
“《周礼》言远郊二十而三者,万泉期出息一千五百。甸稍县都之民,万泉期出息二千。如今两淮乃甸稍县都之民,竟可得万钱千五之息,实大仁大义之举!”
“至于说还不起债就下南洋做工还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既不违背《大顺律》,亦不违背天地良心。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反正……此事国公自决。只要国公要做,我无二话,绝对支持。甚至可以叫各县批拨仓廪暂用,做青苗仓亦可,不收一文钱。”
刘钰忙道“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但今年的事,还是要从速解决。既然节度使担心今年强制平债,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出民变。那有这等青苗之贷,明年的事便不用担心。今年的事,还请特事特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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