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无头的鸽子尸体,看起来像是一个软趴趴的血袋。我不晓得这是谁干的好事。想必是某人趁着我睡着的时候,从桥上扔下来的吧!
血液溅湿了白色的水泥地面,四周散落着无数的羽毛。我试着思索,为何这只鸽子会遭人攻击呢?或许是有人看不惯牠在天上飞翔的样子。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理应是翅膀被撕得粉碎才对,而不是头部。但无论如何,如果这只鸽子不在天空上飞的话,也不至于遭到袭击。只能怪牠的运气不好,但我并不同情牠,毕竟牠是闯人我生活中的异物。我利用掉落在附近的木材,将鸽子的尸体扔进眼前的河川,水花四溅,只见鸽子的身躯不停地抗拒着水流,彷佛在挣扎一般。倘若牠的头还在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到牠痛苦的表情。鸽子消失之后,混乱的空气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夕阳西下,周遭一片寂静,天色也逐渐转暗。再过不久,这里即将被黑夜所笼罩。我所期盼的黑夜。
我躲藏在桥下的一处水泥凹洞,相信不会有人瞧见我的身影。因为后面有河堤挡住,所以这里是一处死角。河的对岸是一整排废弃的工厂,河边并没有步道。因此,唯有走下河堤、来到桥下,来到我的面前,才能看得到我。但是这条散发着药臭味的绿色河川,平时是不会有什么人经过的,顶多只会被狗发现而已。事实上,我曾经听过一次狗的叫声。从河堤上传来激烈、明显隐含着敌意的狗吠声。由于当时那只狗并未接近我,所以我判断那是一只正在散步中的家犬。多半是狗儿察觉到我的气味,提醒主人那里有不明物体存在。不过这种行为肯定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我既无意离开此地,也不打算攻击对方。或许我是个怪胎,但却全然无害。
究竟我在这里待了多久的时间,我已经不记得了。也许是好几天,也许是好几个星期,我不清楚。不过,对于来此之前的过往生活,我还有些零星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以前公司上司心满意足的表情,因为我所签订的一笔小交易,竟为公司秘密拓展出一条意外的营业管道。如今仔细回想起来,感觉那天似乎就像是一个分水岭。
虽然当时我只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员工,却破例获取临时的报酬。同事找我喝酒,对我说些祝贺之类的话,之后我搭上最后的一班电车回家。在回公寓的途中,经过这座经常往来的桥面时,我突然停下脚步茫然地俯视着桥下的这个隐密处。想必当时的我还不太明白这个隐密处存在的意义吧!回到公寓,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直接倒卧在床上。虽然我以前曾经跟女人同居过,不过,大约在一个星期以前,我又恢复了单身生活。想到自己今后的生活,我独自沉浸在高昂的气氛之中。从明天开始我的情况大概会有所改变吧!一旦工作变得更重要、更充实的话,薪水应该也会跟着提高才对。不过,在情绪高涨的内心深处却隐藏着一股奇异的不安。其实打从上司那里听到令人开心的结果时,这种令我感到忐忑不安、刺痛般的感觉,早已存在我的内心之中。虽然我努力想要排除这种不愉快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刚刚所眺望的那个隐密处在我的脑海中若隐若现,令我难以成眠。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响,逐渐转强的风让房间的窗户发出轻微的摇晃。
当我醒来时,发现已经比平常晚了十五分钟。这意味着我得在二十分钟内完成上班前的准备才行。我一面想着早餐在公司解决,一面打开电视机,穿上新的衬衫。扔在地毯上的西装已经起皱,我不禁心生疑惑,为何昨晚没有把西装挂好呢?其中一个日光灯发出不规则的闪烁,因此屋内的白色墙壁看起来像是凸出来一样,给人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地毯上无数的绒毛,像是顽强地在抚摸着我的脚底。我烤了土司、煮了咖啡。因为奶油已经用完了,所以只能涂果酱。咖啡很烫,为了怕被烫到我小心地吹凉。尽管电视是开着的,但房间却显得异常地宁静。时钟映入眼帘,我注意到上面所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十五分,同时这也表示我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而已。我感到有些讶异,但我随即想起先前早已从电视画面上确认过时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继续吹着咖啡。不过,当我的舌头碰触到咖啡时,才发觉咖啡早已冷掉了。于是我放弃喝咖啡,改啃土司,不断地啃着土司。秒针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像用针在扎我一样。我一面听着它发出强烈主张的声音,一面继续不断地啃着土司。我用手指挑起附着在西装上的线头,把它放在桌上。这个软弱无力、奇妙扭曲的线头,看起来像是某种东西的幼虫。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有些加速。我默默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以及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桌上的线头一面奇妙地舞动着身体一面往下掉落。我正期待着某种东西。虽然我并不清楚自己所朝待的究竟是何种东西。不过我却怀着紧张的心情,继续我的等待。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呼吸变得有点不规则。汗水流过脸颊,沿着下巴边缘向下滴落。当时钟的指针超过我平常的出门时间七点二十分时,我感觉到心脏隐隐作痛,同时涌起一股轻飘飘、解放似的感觉。我一面注视着仍在转动的秒针,一面任由身体享受这种解放的感觉。感觉自己体内有某种东西正逐渐褪去,尽管伴随着些许的不安和恐惧,但基本上确实是一种喜悦。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不仅连三餐都改叫外送,甚至还拔掉电视的插座。尽管有好几次电话声响起,但我却视若无睹,并且在我找到钳子时,便索性把电话线给剪断。我关上雨窗,关掉电源,几乎是纹风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我一直保持这种姿势,一旦闭上眼睛之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在睡梦中。过了几天之后,连见到外送的人都令我感到不舒服。我也不太清楚理由为何,或许是对方的制服太过于刺眼的关系。我决定透过门上的邮筒跟对方进行交易。起初对方还感到困惑,不久也就习惯了我的做法。
不过,这种交易方式也曾经有过失误。我一如往常只要听见门铃声,便从信箱往外递出干元日钞。换作是平常的话,对方便会直接抽走钞票。但是当时不管我等了多久,钞票始终没被抽走。我感到疑惑,虽然迟疑了一下,但仍然透过门孔往外瞧。我发现站在门外的是我的男同事。当时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和想要逃走的冲动,令我感到不安。其实仔细想想,这应该是预料中的事才对。但我在极度惊吓、担心、害怕之余,差点发出尖叫。
“你人在里面对吧?”
我一面用手摀住嘴巴,一面静待心跳恢复正常。但由于门外的声音,让我迟迟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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