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箭上也是没毒的,他用银针试了以后不放心,还用那箭在木匠家的狗喝水的盆里搅了搅,那狗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他还专门给加粗了狗绳,怕他万一中毒发疯咬到人。
逝者入土得闭上眼,若是合不上眼,听说是要变成僵尸的,到时候吸了村子的阳气,那可是天塌了的大事!
如果今天不能入土,那么棺材就得抬到山上的观平庙去,马上天就热起来了,就算是山上的庙里也不凉快,人死了还得遭罪,真是造孽啊。
这时候小全师傅站了出,伸手做了个佛礼,说道:“云施主不能瞑目,是不是生前还有什么没有实现的愿望?”
云岫想了想,她爹一向是个老好人,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得到的东西,吃的能饱腹就行了,穿的能蔽体他也不挑,连雇主银子不够了要赖账,他都能笑笑算了就过去了,也不曾听过他跟谁有过什么扯皮和矛盾的。那有什么没有实现的愿望。
“是不是云木匠想看看他媳妇肚子里的孩子,确定是不是儿子啊?”人群中突然有个声音说道。
云木匠想要个儿子,这事村里人都知道,当年云岫她娘快四十了还要大着肚子,再给云木匠拼个儿子呢,怀着四妮的时候还有好多人背后笑她老蚌怀珠。
后来云家之所以娶二娘,也是为了想要个儿子。
村长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看着小全师傅问道:“师傅,木匠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要个儿子,但是这会儿他媳妇大着肚子,总不能让她这会儿就把孩子给生出来看看是不是儿子吧?”
“这倒不必。”小全师傅摇了摇头,走到棺材前面,双手合十念了一段经文,然后伸手去扶下云木匠的眼睛。
这次云木匠的眼睛就闭上了。
“闭上了!你看这次闭上了!”众人纷纷惊道。
“是啊!木匠不瞑目就是惦念他到底能不能留个儿子啊!”
小全师傅又上前对云岫说到:“待事后孩子性别有了分辨,小施主别忘了去告诉你爹一声,也了了他此生的惦念。”
云岫点了点头。
她爹直到死了,都还在惦念二娘肚子里的孩子,云岫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爹爹看着二娘的肚子,然后就拉着她跪在堂屋的场景。
当时她跪的腿都麻了,想偷偷伸一下腿,却被爹爹拦住了。二娘怀着孕,家里人都让着她点,要不对孩子不好。
就是那天晚上,她脚麻到没了知觉,才开始对二娘心生不满,她不满的是二娘的大脾气么?
可能不是,或许她最为不满的是她爹的态度,她爹对儿子的态度。
她也是爹的孩子,为什么一个还没出世的儿子,就比她金贵,还没生出来她就得让着,就得跪着。
后来她在不经意间,弄丢了她做了十多年的一个美梦,然后亲手把梦捏碎,化为一场虚幻,梦醒后换来的那张地契,也是那个没有出世的儿子的,这一切只是因为,她不是个儿子。
可悲,亦是可笑。
眼泪不自觉的在眼眶里打了个转,还是没忍住,流了下来。
“走吧,云岫。”二妮过来,擦去云岫脸上的眼泪。
她知道,云岫心里难受。就算不说出来,她也清楚地知道。
这份难受,是只有她们姐妹四个知道的难受,是那些在清贫和不公的生活里积攒起来的不甘和无奈,是他们不愿提起的难过。
“咵啦!”一声瓦碎。清脆响亮。
唢呐声响透天际,在漫天纸钱中送走亡人。
从此,她云岫就再也没有爹了。
没有人再要她一路小跑的到镇上、到附近村子里去送伞了,也没有人会一遍又一遍的劝她:“云岫,忍忍吧,你二娘肚子里有咱云家的男孩儿呢。”
她们姐妹四个,再也没有爹爹了。
“哇!”
哭声凄厉。
孝子哭声起,后面打翻的,撒纸钱的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云岫跟二妮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到了云家的坟地,入棺填土。
等到云岫神志清晰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是在家中坐着了。
村上的人都走了,山下万家灯火,隐隐的能听到母亲在厨房大声喊着“狗蛋儿!尿罐!赖孩儿!”,催烟袅袅,没一会不知道从哪个巷子里跑出一个两个的小孩子,一蹦一跳的跟着进了厨房。
“三姐,二娘让我来喊你吃饭。”四妮小心翼翼的晃了晃她三姐,见她三姐还在发呆,四妮提高了声音,“三姐,吃饭啦!三姐!”
云岫这才回过神来,她心里难受,自己都不知道方才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鼻子一酸,悲伤涌上心头,抱着四妮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四妮低头看了看,她三姐的眼泪跟鼻涕都蹭到她衣服上了。二姐给她洗衣服不容易,平日里时常叮嘱她要爱好干净,注意卫生。四妮喏了喏嘴,想制止她三姐这种行为。
但是三姐哭的太伤心了,算了回头她跟二姐说个道歉得了。二姐可比三姐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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