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李家老太太连连摇头,“我们家有个祖上传下来的酸枝木嵌螺钿八宝书柜,老婆子当传家宝一样珍贵,今儿为了救我儿子,就……舍给妈妈了。”
李家老太太咬牙抹泪的,到真把冯妈妈给唬住了。
让人进去搬出来,一瞧。
做工倒是精细的很,用料也是红木中的上乘,只是这花纹工艺,懂行的一眼就瞧出是这几年兴起来的。
看他们也真是拿不出钱来,拿回个红木柜子,也不枉自己跑这一趟。
冯妈妈到李秀才近前,啐了一口,带着柜子,领着她的人才浩浩荡荡的离去。
云二妮瞧着那柜子,越看越眼熟,压低了嗓子“云岫,那不是爹之前跟李家交换的定亲信物么?”
跟秀才家定情,云木匠专门跑了好几个木料商,才弄来一块品相质地都不错的酸枝木,说是以后李秀才发达了,可以留做传家。
怎么就一转眼,就成了李家祖上留下来的传家宝了?
加上那从脂粉味就闻得出来她是哪个行当的冯妈妈,还有那个长相粗狂的细腰妹妹,云二妮也差不多看明白了,三妹这门亲事,它就是个火坑。
“云岫。”云二妮唤她一声,见她低头不语,忙低头看她。
云岫头埋在膝盖上,弓着背,一抽一抽的。
“云岫你没事吧,要是想哭,你就哭出来。”云二妮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背道。
猛的一下,云岫站了起来,扶开她二姐,擦着眼泪就往云秀才家走去。
“云岫……云岫你……”云二妮站在原地喊她,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追上去好,还是在这里等着好。
云岫走到李秀才身后,一把扯住他后背的衣服,将人转了过来。
“李和安,你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啊?”李和安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我爹打的柜子为什么被别人搬走了!”
李和安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强盗,那群人就是强盗,莫名其妙的来我家,进屋搬着柜子就走,我拦都拦不住!”
云岫双眼通红,恨恨的看着他,道:“那你的细腰妹妹呢?”
李家老太太出声道:“云岫你误会了,那细腰是过来陪老婆子的,是个傻子,脑子不灵光,看谁都像她早逝的未婚夫,我家和安洁身自好的很,毕竟是读过书的人,跟那些乡野村夫比起来……”
到这个时候了,这老太太还能睁着眼睛说话,云岫气的怒火中烧,一点理智都不记得了。
上前就啐了这母子两个“你们娘俩,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那醉红楼的冯妈妈都找上门了,你们还能在这里若无其事的编瞎话,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又道:“你这老太太也是个没良心的,我平日里伺候你尽心尽力,你使唤起我比你亲儿子还要顺手的,连个烟囱坏了都想着我来修,结果呢?白眼狼!你拿我家的东西给你儿子还嫖资,你亏不亏心啊!”
李家老太太被她指着鼻子骂,一下子就沉下脸子来了。
敲着拐杖痛心道:“哪有猫儿不偷腥的?你这丫头,我只当你听话懂事,没成想,到底是村里出来的,没规矩!和安,你就看着你未过门的媳妇骂你亲娘么?”
李秀才一向听他老娘的,突然看见他娘被骂,也急了眼。
二话不说上前扯过云岫,‘啪’的一巴掌,摔在她脸上。
“李和安!你做出这种事情,你还有脸打我?”云岫捂着脸,愤愤的瞪着他。
哭着就跑了出去,云二妮也提着箩筐,大步追去。
李秀才望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心里这才有些不安,他那岳家是个实诚人,他家一年到头的吃喝还指望云家帮扶呢。
走至李老太太跟前,搀着她的胳膊,问道:“娘,她要回回去跟她爹说了,怎么办啊?”
李老太太冷哼一声,一手扶着儿子,一手拄着拐着就往屋里走,还不忘宽慰儿子:“放心,她不敢!”
云家这丫头,心气高。这种丢人让她爹担心的事情,她就是打掉牙吞进肚子,也不会跟她爹说的。
姐妹俩回了家,云岫草草吃了午饭,就戴着帽子到地里干活去了。
她眼睛红肿,低着头怕二娘看出端倪。
云二妮瞧着她的背影直叹气,这事原本应该告诉家里的,可是回来的路上云岫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她,不准让家里知道了。
入了夜,云岫早早的就回屋睡觉了,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心里有事,白天的那一幕让她恶心,特别是李老太太那句‘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平日里她可是一个劲儿的说自己丈夫儿子是读书人,洁身自好的很。
如今他儿子做出这种事来,她到底还是护着儿子。
云岫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做的那个梦,梦里她选择了跳井而不是找婆婆哭诉,如今想来,倒是省了一场羞辱。
她正胡乱想着,突然听到二娘房里窸窸窣窣的,有声音响起,隔着窗子看到,灯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