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头顶的天,西边飘过来大朵大朵的黑云,等下就该变天了,云岫忙手脚麻利的将院里晾晒的麦子收到筐里。
村里的孩子打小就干活,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收好,一个人拖着给搬到了西屋。
“云岫,快歇一歇,喝口水。”李秀才他.娘拄着个拐杖,端一碗水,摸索着朝云岫走来。
接过碗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云岫两个眼睛乌黑明亮的,皮肤出了汗,看起来白里透红,一头茂密的秀发编成了两个大辫子,简单的用红绳绑了搭在两边。
喝完水,扶着老太太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坐下:“大娘,马上就下雨了,麦子我给收到西屋了,落雨后你可别出来,雨湿路滑的,不方便。”
老太太连连点头,云家这未过门的儿媳妇,她满意得很。
虽说是个乡下丫头,但听话老实,性子也温和,没进门就知道给家里做事,是个好拿捏的。
“救命啊!杀人啦!下雨啦!嫁人啦!”赖二的媳妇叫的更大声了,云岫听了微微皱起了眉头。
云岫不说话了,老太太知道她听赖二家打媳妇心中不悦。
“不念书就是不成事,和安他爹活着的时候,满肚子的圣贤书,打媳妇找女人的这些庄稼汉做的事儿,是影儿都不曾有过的。”老太太拐杖在地上敲的梆梆作响。
也是,方才那个梦,一定是最近在村里听那些婶子大娘闲扯的多了,才胡思乱想出来的。
云岫自我安慰一番,抬头看看天,黑云快要飘到头顶上了。
忙将老太太扶到屋里,拿了把伞就崔掌柜的绸缎铺子跑,她爹今天在镇上给崔掌柜打衣架子,这会子也该收工了。
临走,老太太还不忘叮嘱她,过两日让云木匠弄些红砖来,帮忙把他家烟囱修补了。
云岫她爹云木匠是镇上出了名的老木匠,一双巧手雕龙刻凤,为人又老实厚道,做的木匠活是人人称赞的物美价廉。
可惜为人太过老实,不会说话也不会营生,他干活不吝啬,人家雇主给钱的时候却个个吝啬的要命。
都知道人得捡老实的欺负,说起云木匠那是有口皆碑的。
个个都夸他手艺一等一的好,但给钱的时候却都捂紧钱袋子,只有仨瓜俩枣的赏下。
云岫家里姐妹四个,前几年她爹又娶了二娘过门,云木匠做木匠活,养不起一家六口。
为了节省家计,老大云大妮去年被送到了镇上,给财主黄老爷家做了丫鬟。
云岫跟她二姐云二妮两个年纪小,在家接了缝穷的活计,顺带照顾大着肚子的二娘和才会走路的四妹。
接了云木匠,父女俩往家里赶得时候,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的往下砸了。
“岫,往伞底下站,淋了雨要得病的。”木匠疼女儿,一个劲儿的把伞往孩子身上举。
“爹,我身体好,你明儿还得做活,你别淋到雨了。”云岫懂事,怕做木工的箱子湿了水会变形,紧紧地将木箱子护在伞下。
看了看云木匠因为常年做工,佝偻起来的身子,云岫张了张口,没忍心把李家老太太让去给他家修烟囱的事讲出来。
李秀才是她订了婚的未婚夫,这门亲事是李秀才他爹在世的时候定下来。
云木匠爱慕读书人,却苦于没有儿子能光耀门楣,有一回落雨云木匠救了李秀才他爹,李家感恩,就聘了云家的三姑娘给李秀才做媳妇,以圆云木匠的读书梦。
云木匠自是对这个未来女婿高看一眼,平时李家隔三差五的使唤云木匠到家里做些农活,木匠老实人,倒是没有怨言,但云岫她二娘对李家这门亲事不甚看好。
她嫌李家穷酸,虽说是住在城里,但是却没几个家底,李秀才只知道傻读书,他那瞎眼老娘连自己都顾不住。
至于以后能不能高中,都是两说的事,自顾寒窗苦读的念书人多如牛毛,能上那红榜的却寥寥而已。
到家的时候,父女俩都浑身湿透,只有那个木箱子被云岫抱在伞底下护着,落得干净。
云家没住在村子里,村子后山的半山腰处,一条长长的斜坡上去,独门大院,就是云木匠家了。
木匠自己有手艺,房子盖得漂亮,山上地多,院子也宽敞。
二妮带着四妮在院子的西北角洗衣服,见云岫和爹爹回来,忙撇着嘴,给他俩打眼色。
堂屋的灯亮着,一个影子门口映了出来,一旁还有一根长长的棍子的影子,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二娘拿着藤条在等他们。
“你们俩是不准备进屋了么?”二娘的声音传来,云岫明显的看到爹的手抖了一下。
“还不快滚进来!”
又一声呵斥,云木匠看了看家里的三个孩子,垂着脑袋老老实实的进屋了。
几个孩子见状,忙移开视线,假装自顾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二娘向来只收拾她们的爹,从不打她们姐妹四个,对几个孩子,一向宽厚。
远远的从门缝里,云岫看到二娘挺着个大肚子,搬了把椅子,在堂屋门口坐的端正。
“你还知道回来,知道回来?”二娘握着藤条,猛的一下就往云木匠身上抽去,眼神凛冽,带着一丝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