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醒过来吗?”精灵王趴在窗口, 探着头问道。
阮轻靠坐在床上,悬腿放在外侧,低头看了眼靳十四,伤感地摇头。
精灵王推开窗户飞进来,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停在靳十四身上, 俯下身低头用角蹭了蹭靳十四的脸,抱着他脖子, 遗憾地说:“十四兄弟,本王敬你是条汉子, 也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给本王买的烧鸡、醉虾、烤鸭、蜜饯、烤猪蹄、糖炒栗子、奶油馒头, 本王真的很喜欢你, 但现在不得不跟你道别了, 望你灵魂得到安息, 下辈子转世投胎,我一定会好好照看你的,不会像这次一样丢下你不管。”
阮轻:“……”
这, 就道别了???
精灵王说完,抬起脸,一双猫头鹰般的大眼睛看向阮轻, 问道:“你不跟他说点什么吗?”
阮轻看着精灵王那副认真的神情,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
“凡人这一生, 就是太过短暂了, ”精灵王叹道,“便是天纵奇才,也难逃一死, 他这辈子杀了这么多人,没有死在仇家手里,倒也是件幸事。”
“他不会死的,”阮轻心里难受,却固执地说,“他这么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掉?”
精灵王摇头,“是人都会死,这是命数。”
阮轻说:“我之前也以为我必死无疑,可我还是活过来了。”
“那是你命不该绝,”精灵王说,“十四兄弟杀的人太多,命数到头了。”
姬夜披着长发,蹑手蹑脚推门进来,一双碧蓝色的眼睛担忧地看着阮轻,“靳还没醒过来吗?”
阮轻垂着脸,伸手摸了下靳十四的脸,懊恼、不甘心,却没有一丝悲伤。
姬夜难过极了,来到床前,像精灵王抱着靳十四道别时一样,俯下身抱着靳十四,长卷而亮丽的头发落在枕头两边,她一只手捧着靳十四的脸,垂下脸去亲吻他。
阮轻:“!”
突然间,阮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手背贴着靳十四的脸,手心贴着姬夜的唇,挡下了姬夜那个亲吻。
“……”
姬夜:“?”
她抬起眸,带着诧异和不解,看向阮轻,而柔软的嘴唇仍然贴在她手心。
一时间,阮轻浑身都不自在,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尴尬地收回手,轻咳一下说道:“姬夜,我们人族……不是这样道别的。”
姬夜有些迷茫地起身,坐在床边,看着阮轻,眼里蓄着泪,接着伸出双手,如玉的胳膊抱住阮轻的脖子,扑入她怀里痛哭起来。
“晚,我舍不得靳呜呜呜……”
“没事,不会有事的。”
阮轻将下巴枕在姬夜的肩窝,她身上的气息十分好闻,令人容易放松下来,阮轻眼睛茫然地眨了眨,直至此时此刻,心里才泛起了淡淡的悲伤。
靳十四……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就像从前无数次,在客栈里等着他时,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别等了,他不会再来了。”
这一次,是确切无疑的了。
阮轻眼眶泛红,抽了抽鼻子,拍了拍姬夜的后背,低声说:“别这样子……”
本来她也没那么难过的,忽然间心里一阵阵地难受,她垂眸看着靳十四的脸庞,有点想哭,却哭不出来。
就在此时,靳十四忽然睁开眼,一双清浅的眸子撞上了她的目光。
阮轻呼吸一滞,眼眶红的更厉害了,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了。
接着靳十四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一众悲伤、错愕的人,再看了眼他身上的伤痕,回过神来,弯唇一笑,眸光锁在阮轻的脸上,与她对视片刻。
阮轻睁大眼睛,“靳十四!”
“我在。”说着,靳十四抬起一只手朝她伸过去。
阮轻从姬夜肩上抬起脸,怔怔地看着他,话卡在了喉间,一时呼吸急促,脸色泛红。
靳十四手停在空中,犹豫了一瞬。
想捏一下她的脸,想起来这张脸始终不是她的,遂抬高手,掌心放在阮轻的头顶,微微用力揉了两下,稍稍给她抓乱发丝,又缓缓给她抚平,眼里带着笑意,轻声说:“丫头。”
靳十四的手掌很大,覆在她头顶,暖和而有力的感觉。
她怔然看着他,眨了眨眼,哑声说:“是我。”
靳十四注视着她的眼,弯起唇,唇分时柔声说:“我……梦到你了。”
阮轻心里仿佛被火苗烫到了一样,猛地抽了一下,接着是一阵温暖和柔软,仿佛春日原野上沐浴着阳光的花海。
姬夜和精灵同时回过神来,怔了好久才喊——
“靳!”
“十四兄弟!”
靳十四高兴地看着他们,姬夜带着阮轻一齐扑到靳十四怀里,精灵也挤了进来,四人抱成一团,又哭又笑。
阮轻脸埋在靳十四怀里,身旁是姬夜柔软的身子,一时感慨万千,高兴地溢出泪。
翌日一早,众人跟南天宗的人道别,准备前往临安,按照约定去取回过去镜。
靳十四包扎好伤口,穿上一身黑衣,精神烁然,半点也看不出刚走了鬼门关一趟。
“灌汤包。”他拿出进城买的早点,话很简短,“路上吃。”
姬夜高兴地接过去,还差点抱了他一下,靳十四避开了她,递了两个包子给精灵王。
精灵王委委屈屈,指了一下角上“禁止食肉”四个大字。
“奶黄包,没有肉。”靳十四说。
精灵王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摇着翅膀朝他扑过去,小手抱着他脸,激动地说:“十四兄弟,本王真的太喜欢你了!”
靳十四面无表情地将他扯开,拿出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提着另外一线扎的纸包物,走到阮轻面前。
“我不饿,”阮轻正低着头擦剑,头也不抬地说,“你受了伤,别乱跑。”
靳十四没有说话,阮轻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什么东西送到了她嘴边,在她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