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没等靳十四,想着事不宜迟,直接进了密室。
甫一进去,身后的门便合上了,面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掉入了无尽虚空之中,令人一阵晕眩,方向感错失,一时间连脚步都无法迈开。
是法阵吗?
阮轻伸出手,向四面摸索,黑暗中一无所有,她运气灵力,集中在指尖,擦出一道火花——
“轰——”
黑暗被光照亮的一瞬,面前徒然出现一张女人惨白的脸,紧接着火焰消失,女人也跟着不见了。
阮轻心里一惊,追了上去,冲入黑暗中。
密室外,陆宴之去而复返,推开宋钦砚的房门,站在那道屏风后面。
他四面观察了下,弯下身,一只手指尖贴近地面,宽袖垂在地上,接着一团雪白的东西顺着他的手落了下来,一蹦一蹦地跳了出去,竟是一只小巧的短耳兔子。
只见那兔子循着气息,蹦到书架门口,前肢在地上刨了刨,接着回过头,朝陆宴之“咕咕”叫了两声,在原地欢快地蹦了起来。
陆宴之走上前,发现地上躺着一人,蹲下身摸了下他的脸,竟是宋笙丞。
他手轻轻颤了下,摸到了宋笙丞颈后经脉,微弱的灵力在他指尖流转,只要他想,现在就可以彻底废掉这个人。
杀了他也行。
陆宴之现在唯一的目的,只是想拿到过去镜,去了解过去的种种真相,然后将害过她的人,一个一个亲手了结掉,然后再去地狱找她。
过去镜……
是的,找到过去镜再杀他也不迟。
他身边的人都在骗他,他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听任何人的辩驳,人人都会说谎,只有镜子不会骗他。
他收了灵力,起身来到那扇书架面前,四处摸索了一阵,将隐隐有些松动的那层木板推开,果然,门开了。
陆宴之伸出手,触碰上面的符文,灵力的走向和符号的变化早已经被他记得滚瓜烂熟,是血禁之术。
血禁之术是星照门陆氏独创,原因陆氏血脉特殊,是天下间仅有的雷灵根一脉,陆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陆氏子女通婚的对象也具有严格的要求,起先血禁之术是用来约束陆氏子女,确保陆家血脉高贵正统的地位。
但后来,陆氏子女之中雷灵根越来越稀少,近百年来甚至再无雷灵根的血脉诞生,所谓的血脉高贵正统一说,也就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笑谈,血禁之术也就失去了原来的作用,变成了跟结界术差不多的基础类法术,各个门派多少都会那么一点。
陆宴之回到宋笙丞面前,摸到他手背上有一道伤口,上面的血还是湿润的,他心里暗暗一惊。
有人来过?
有人在他之前进去了?
宋宗主大婚在即,会有什么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偷偷潜入密室?目的是什么?
宋宗主的密室,法器宝藏一类应该藏了不少,难道也是跟他一样来找东西的?
陆宴之在宋笙丞原本的伤口上拧了点血,染在指尖,挥手在血禁上画了个“入”的符号,门开了。
短耳兔子顺着他银白色的靴子,沿着裤腿、脊背爬到他肩上,跟着一道进了那扇门。
入门处设有星照门的阵法,名为“天.行”,属性与“水淤”正好相反,其目的都是将人困住,若不懂破解之法,则始终陷在无尽虚空之中,耗尽毕生灵力。
陆宴之早已经习惯了无尽黑夜,走在天.行阵中,与寻常散步毫无区别。
阮轻发现他的时候,他像一个鬼魂一样,从她身边闲庭信步而过,白衣飘飘,只有肩上那白色的一团,正瞪着两只红红的眼睛看向阮轻。
阮轻:“……”
陆宴之也发现了她的存在,却没有说话,抬手摸了下肩上的短耳兔子,示意它安心,接着继续往前走。
阮轻跟在他后面,循着那道白影往前走,密室比她想象中大很多,她察觉到自己一直在下坡,应该已经身处地底了,但她依旧看不清路,却莫名相信陆宴之,跟着他在黑暗中漫步。
两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阮轻心里想着,如果要在这里动手的话,以唐星遥的能力,应该不会输给陆宴之,只是得当心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法阵和灵符。
但眼下陆宴之似乎没有要出手的打算,那就跟着他继续走,这远比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要强。
没多久,陆宴之停下来了,抬手在空中画了道符,听得一道细细的、连续的裂帛声,仿佛遮在眼前的黑布被撕开,突然间视线亮了起来,面前一切变得豁然开朗,阮轻这才看清楚四周的情形。
他们现在处在地下甬道里,陆宴之直接把这困住他们的阵法给毁了。
阮轻回头看来时的路,其实不过短短的一截,她深陷其中,仿佛走了无限漫长的时光。
“你离开的时候,顺着原路返回便是。”陆宴之突然出声说。
他声音低哑,毫无感情,与从前温柔款款的天清君几乎是天壤之别,阮轻听上去心里酸酸的,犹豫了片刻,说了声:“谢了。”
连回去的路都给人提前安排好了,不愧是天清君,就这一点跟从前毫无区别。
陆宴之点了下头,接着往前走,面前有个岔路口,他似乎没有判断,随便选了一条。
阮轻也没有犹豫,选了另外一条路。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伴随着说话的声音,她立刻停了下来,身体贴着甬道壁,藏了起来。
“哎,这里居然还有路?”陆萱萱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表哥你看,这里下去,有个岔路口。”
“我就说,”宋笙丞东张西望,牵着陆萱萱的手,说道,“师父在我手背上割了一刀,果然有点缘由,走,我们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阮轻:“……”要命,这两货居然也跟进来了。
陆宴之刚才毁去阵法,恰好给他们铺了路,让他们毫无阻拦地进到这密道之中。
阮轻拿上珍珠,隐身藏在一旁,见宋笙丞他们选了陆宴之那条路,只得放弃自己原来的选择,跟在他们后面。
她猜测陆宴之是进来找过去镜的,而宋笙丞他们,对这里面的情形一无所知,万一让他们三人先找到了过去镜、或是宋四姑娘,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
“表哥,你说这里面都有什么啊?”陆萱萱抱住宋笙丞的手臂,紧张地说,“黑乎乎的,有点吓人。”
宋笙丞摸了下她的头说:“怕什么,就是我爹藏东西的一个小地方呗,正好我也想知道,我爹在这密道里都放了什么,你看他平日里收了那么多法器、宝物,也没见他拿出来用啊,肯定都藏这了。”
甬道连接着一处大殿,大殿中间摆着一处祭台,祭台上放着一柄生锈的剑,台上正点着灯,照亮了一方小小的空间,照着几人的面孔,以及两条通往不同方向的暗道。
有了光,陆萱萱显得没那么害怕了,她走到祭台上,拿起那柄生锈的剑又放下去,回过头朝宋笙丞激动地说,“这地方好厉害啊,简直是个地下宫殿!”
宋笙丞笑道:“那是自然,宋家在京城已有几百年的历史,这地底下,肯定是有点名堂的。”
阮轻注意到,在陆萱萱拿起剑的一瞬,这地底下仿佛产生了某种变化,让她有不祥的预感,但这种感受在她放下剑的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她从两人身边过去,分别查看两条暗道的入口,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
先是血禁,入口处又有不知名的法阵,如此一层层法阵护着这地下密室,想必这里头肯定不简单。
“表哥,接下来往哪走?”陆萱萱从祭台上下来,问道。
“随便吧,”宋笙丞道,“只要不遇见我师父,什么都好说。”
“唐长老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陆萱萱嘀咕着,“我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呢。”
“你还记得她?”宋笙丞笑着说,“她只帮我爹办事,虽说是我师父,但也没教过我什么,我记得你们好像没见过面吧。”
“那还不是听你说的,”陆萱萱嘟着嘴说,“要不是你提起,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我的话你记得挺清楚的嘛,”宋笙丞捏她脸,“以前只知道宴之哥哥长,宴之哥哥短,现在可算是想开了。”
陆萱萱佯怒,拍他的手,不高兴地说:“老提他做什么,你醋劲也太大了。”
宋笙丞笑着去挠陆萱萱的腰,两人扭打在一起。
陆萱萱躲开他,跑得远远的,宋笙丞朝她招手,笑着说:“你过来啊,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陆萱萱试探地走近,宋笙丞一把扑上去,将她按在怀里,笑着说:“看你往哪躲。”
“你不是有秘密要说吗?”陆萱萱仰着脸,娇声问。
“我师父今天问了我一件事……”宋笙丞故弄玄虚,朝她挤眉弄眼,“你猜她问我什么了?”
陆萱萱推他,嗔笑,“这我哪猜得到?”
阮轻倚墙站着,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人。
宋笙丞敛了笑说:“她问我,去年这个时候,伤了阮轻的灵根,到底是我的主意,还是受人指使。”
空气倏然一静,陆萱萱紧张起来,轻声说:“你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没说实话,”宋笙丞捧着她脸,低着头,温声说,“我怎么可能会出卖你。”
阮轻:“…………”
阮轻站在一旁,手指发抖,灵力在她体内到处乱窜,她一手按在纳戒上,忍不住要取出剑,当场砍死这两人。
她早就猜到了,宋笙丞与她无冤无仇,她平日里就算遇到宋笙丞,也都是绕道走,这人怎么就狠心至此,故意毁她灵根?!
果然是陆萱萱的主意!
她怒火中烧,气得浑身发抖,却见这两人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
陆萱萱发着怔,看着宋笙丞,轻轻地说:“表哥……你待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