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嬷嬷给温才人送了宵夜,便听见梁琨玉传话敬事房太监孙安禄,说是不给温才人记档。
秋霜嬷嬷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快步上前,“怎么会不记档?”
梁琨玉双手一摊:“都是皇爷的吩咐。”
“你怎么也不劝劝皇爷?”秋霜嬷嬷急了,秋霜嬷嬷亦是东宫出身,亦是深得皇帝信赖。这三年来,皇上一直对嫔妃召而不幸,但起码都是记档的。怎么轮到温才人,竟连档都不记了?
梁琨玉低声道:“皇爷脸色不大好,我哪敢多嘴?”
秋霜嬷嬷唉声叹气,“日后,温才人还怎么在后宫立足?”
说罢,秋霜嬷嬷咬一咬牙,便要推门入内,梁琨玉见状,急忙给一把拉住,“你可别冲动!皇爷不知怎的,正置气呢!怕是这温才人说错了什么话,才惹皇爷龙颜不悦的。这事儿啊,你就别管了。”
秋霜嬷嬷眉心颦蹙,“这温才人柔柔弱弱的,哪里敢在皇上面前言行无状?”——不过,这个温才人的确有点直率……
正在这时候,御书房里传出皇帝陛下的声音:“梁琨玉,去把秋霜叫来!”
秋霜嬷嬷温声,连忙扬声应道:“奴婢在,奴婢这就进去!”
秋霜整肃衣鬓,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一如既往地寂静,皇上素不喜宫人近身服侍,哪怕是宫殿监梁琨玉,也是常年候在书房外。皇上跟前,顶多只留个铺纸磨墨的太监,若是后宫嫔妃应召前来侍奉,则连笔墨太监都省了。
通常愈是尊贵之人,身边愈是奴仆无数,偏生皇上最厌人多,说是嘈杂。可是,在御前伺候的人,哪个不是屏息凝神?连走路都几乎无声。
秋霜屈膝福了福身子。
皇帝明昭正坐在罗汉榻上,眉眼冷漠,语气生寒:“温氏如何了?”
秋霜心道,果如梁琨玉所言,皇上的确龙颜不悦,她恭恭敬敬回话:“温才人正在耳殿享用宵夜。”
“宵夜?”明昭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居然还有心情用宵夜?
秋霜应了一声“是”,“温才人说自己有些饿了,所以奴婢方才去小厨房传了宵夜。”
明昭:……这个女人,莫非就只知道吃?!
忽的,明昭不由想起白天侍奉笔墨之时,温氏瞅着点心的模样,以及午膳时候,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以及——方才告状之时,分明着重告北膳房的状!明明茶库、缎库、绣院也多有怠慢克扣之处!!
她难道就只在乎吃?!
明昭揉了揉眉心,“她就没说点别的?”——比如说后悔不记档了。
秋霜细细思量,才道:“温才人倒是没说别的,只是面色有些悲苦。”——瞧着悲切切的,怪可怜的。秋霜心生怜意。
面色悲苦?
明昭默了片刻,八成是后悔了。
可敬事房也已经退下了。
“退下吧!”明昭挥了挥手。
这一夜,许多人都无眠了。
贤妃辗转反侧,心里不住地想,皇上到底有没有召幸温氏,若幸了,那她这三年每每奉诏侍寝,却不得近皇上的身儿,她便活成了个笑柄,可若不幸,皇上又为何翻温氏的牌子?
还有昭华宫的辛昭容和陆婕妤,二人倒是不觉得温才人真的会被召幸,二人皆以为皇上龙体有恙,而温才人……年纪轻轻,当真是可怜!
北宫这边,丽心堂的美人余烟霏摔碎了花瓶花斛不知凡几。
清心堂的才人洛沅湘看着窗外清冷的明月,久久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