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宁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余意清的每一句话，都重重地打在了她的弱点上。
余意清握着她手腕的手缓缓下移，指尖伸进了她的手心，把她手中的鹰嘴铁哨夺了过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铁哨啊……有意思。苏一宁，我问你，如果此刻逃出这里的唯一机会，便是趁你的位置未败露前杀了我。这哨子的边角如此锋利，我和你又站得那么近，刚才有那么长的时间，如果你忽然暴起，我也未必防得住。但是，你敢下手吗？为了保护自己，保护重要的人，你有勇气和魄力去杀人吗？”
不等苏一宁回答，余意清又嗤笑道：“你不敢，你无法下手，对吧。因为你从未杀过人。但是在关键时刻，对己方而言，你的心软便是残忍，是一种潜在的威胁。若我是你，谁有可能威胁到我重要的人，我便抢先一步解决对方。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最能保守秘密的。你的仁慈，应该只留给自己人。给敌人留情，无异于放虎归山。”
苏一宁渐渐地明白了什么，吁出一口气，刚才的慌乱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把余意清放在她脖子上的手轻轻拉开，苏一宁轻声道：“二师兄，你并不是想威胁我，而是在……担心我会因为轻信别人而死掉，又或者是对敌人心慈手软而害了自己，所以才这样教育我，是吗？”
余意清没说话，苏一宁斟酌着道：“我想，大师兄并不是不懂得这些道理，但是他天性正直清廉，没有花花肠子，所以，不会教我诸如‘先下手为强’的这些理论。而秦柏太小，性情单纯，更不会告诉我这些。只有你——你知道这样的方式会让我印象深刻，所以才在这里截住我，表面上是在威胁我，实际上，却是用心良苦，抢在最后的机会告诉我以后应该怎么做。”
“你以仙隐宗为例子，只是为了告诉我，从这里出去以后，不能再轻信任何人，哪怕是从前认识的旧友，也有可能是致命陷阱的诱饵。”苏一宁顿了顿，慢慢地理清了余意清的话：“你也担心——因为我被保护得太好，手上从未沾过血，所以在关键时刻，可能会对敌人下不了手，或者有所迟疑，反而害了自己。”
余意清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她。
“二师兄，我的确没有杀过人，不瞒你说，我连鸡也没杀过。在你对我说这番话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必须提起刀剑杀人的一日。你方才问我——有没有勇气和魄力，为了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而去杀人。我之所以回答不出来，是因为从未把自己置于那样的场景里去思考。你在让我正视这个问题，逼我提前在心理上做出抉择，谢谢你。”苏一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洁白的掌心，忽地抬头，看着余意清，坚定道：“二师兄，自保和保护重要的人，是任何动物生来就有的本能。现在，我能回答你的问题了——我有。倒不如说，这是个没有其它答案的问题，我必须要有。”
苏一宁迎着余意清的目光，余意清凝视了她的眼睛一会儿，忽然收起了那副可怕的表情，恢复到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耸了耸肩，随意道：“是吗，我话就说那么多，你爱怎么理解都成……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走吧。”
“二师兄，谢谢你的教诲，保重。”苏一宁轻声道。
往外走了两步，余意清又忽然叫住了她：“等等，东西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