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岫冷眸骤抬,蕴着丝丝化不开的寒凉:“的确,让裴瑾落入北狄手中,如何看都好像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你可知,镇北军里,有异心之人?”
容昭华剑眉微凝;“你的意思是,镇北军中,有太尉府安排的人?”
她敛着眸,声音沉了沉:“太尉府,皇贵妃,容修远皆有可能。我先前也只是怀疑,直到发现仆固朔能三番五次出入镇北军营,我方才确认此事。
待到裴瑾被北狄人抓走之后,我便会将那些人一一挖出来除掉,不留一丝后患。至于裴瑾,他必须死。”
云倾岫提及此,眸中迸射出万丈杀机。前世,裴瑾用长剑贯穿云锦书胸膛的噩梦依旧扰得她心神不宁,他若不死,异心人若不能除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
那仇恨,跨过前世今生,唯有鲜血方能将之消弭。
“夫人,”容昭华思虑片刻,眸中略带挣扎,“若是真的杀了裴瑾,恐怕会惹上不少麻烦。”
侯府原本就被不知多少势力或明或暗地针对,裴瑾若是死在与北狄交战之际,云锦书这个大将军到底会让人有些怀疑。
那么太尉府,皇贵妃,容修远,几乎是瞬间便站在了侯府的对立面。此等情况,无异于雪上加霜。
云倾岫轻笑,目光对上他那幽深的墨眸,声音竭力被修饰得轻快:“若我一定这么做,你会如何?”
他迎上她的目光,未有分毫退缩之意:“刀山火海,陪你入;千难万险,陪你闯。”
她嘴角的笑容愈发深刻,不点而赤的朱唇轻启:“既如此,我又有何惧?”
他目光之中含着脉脉柔情,好似一团炽热的火,能将一切焚烧殆尽。“自然是,无所畏惧。”
夜晚繁星点点,一望无际的大漠笼上一层暗紫色。朔北的风掺杂着塞外的雨,奏得恍如天籁的自然交响曲,辗转入耳。
如今已是深夜,云倾岫呼吸平稳,已然安眠。
模模糊糊之际,心脏蓦地一阵抽痛将她从梦中惊醒,她掀开棉被猛地坐起,大口喘着气。
突如其来的心悸过后,心脏便开始剧烈跳动。
惨白的月光之下,她颤抖着右手轻轻搭上左手腕的脉搏处,感受到脉象的那一刻,心底猛地一沉。
她的身体,竟然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开始逐渐衰竭......
头脑霎时一片空白,她一次次去检查脉象,但这个结论却始终没有更改。
因为这缓慢的衰竭就好比正常的生老病死,她判断不出缘由,亦无从下手。
她不由得转首垂眸,看向睡在她床榻之下的人。那俊美的容貌如今染着熟睡的安详,长长的睫毛落在眼下,根根分明。
一时间,她心头百味杂陈,却无一味是甜。
那双承载着些许悲怆与沧桑的眼睛,蕴着万语千言,但到了嘴边也不过是化成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