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面的官员，是个什么样子，他早就应该知道。
只是他见多了胡槐、铁木长瀚这样的官员，就觉得他底下的官员，都是把自己手里的钱财，献给他的。
但其实，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朝堂之上，有半数的官员，都在贪图他的银子……
他早就应该知道。
否则，阿尔布谷也不必去贪图平洲。
若是他这个皇帝有钱的话，直接就可以把钱赏给阿尔布谷他们。
可是他国库里根本没有多少银子。
阿尔布谷要成事，只有他自己去想办法挣银子……
所以他才会想要平洲。
皇帝也是想都没怎么想，就许诺把平洲给了他。
想到这一点的皇帝有些落寞，他听了铁木长津的话，竟然在心里有些觉得，那个贪图他银子的官员，死得好。
——他贪图了朕的银子，就活该被朕的子民们杀死！
但是，百姓们杀了官，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帝有些犯难。
阿尔布谷看出来了皇帝的犹豫，瞥了铁木长津一眼，笑得内敛而含蓄，却流露出一番让人不容小觑的气场。
他开了口，语气当中带着一股浅笑奚落看好戏的感觉：“陛下，您莫不是忘了，当初铁木宰相离京，就是去处理黄河水患的事情的呀。
怎么如今黄河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铁木宰相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呢？
铁木宰相离京已经有三个多月，以铁木宰相的神通广大，黄河一个小小的水患，不是应该早就解决了么？”
在刚刚那一段话当中，阿尔布谷夸了铁木长渊。
可是皇帝没得一点儿感觉。
阿尔布谷是他的人，阿尔布谷夸铁木家的人，皇帝从来不觉得是阿尔布谷在拍铁木家的马屁。
他只觉得阿尔布谷是在讽刺铁木家的人。
就像刚刚那一长段话，若是别人说了，皇帝说不定就要觉得这名臣子可恶，明明就是那铁木长渊办事不利，这眼睛瞎的臣子竟然还在拍铁木长渊的马屁？
但是说这话的人，是阿尔布谷。
皇帝听了，只觉得心里面十分舒服：
就是，那铁木长渊不是“神通广大”吗？
他怎么连“一个小小的水患”也处理不好？
皇帝乐得差点就要在心里面骂铁木长渊“废物”、“没用的东西”了。
可是这话，他在心里面骂骂其他的人，也就算了。
骂铁木长渊……皇帝不敢……
…………
但是，在心里面骂铁木长渊，皇帝不敢，怕遭报应。
在面上，借着阿尔布谷说的那一番话，他公公正正地责罚铁木长渊一顿，皇帝还是很愿意的。
……处理那帮替他教训了贪官的贱民，皇帝要斟酌一下。
但是处理铁木长渊，皇帝一点儿犹豫也没有。
他就想着让铁木长渊难堪，好让他看清楚，谁是这天下的王。
因而，阿尔布谷这话一说完，皇帝反应了过来之后，便有些跃跃欲试了。
但是铁木长津这时候说了一句话，他道：“臣忽然想起，去平洲的完颜大人，应该早就回来了吧？
他不过是去平洲带回来一个赵端，怎么如今过了两个多月还没有回来？
不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
当时正是完颜阿若离开临尧城十多天的时间，按照正常的行程，完颜阿若那时候确实应该回来了。
原本，阿尔布谷还以为完颜阿若是半路为了安全，绕了些许远路，耽搁了些时间，过不了一两天，就会回到京师来。
但是，铁木长津的话，让阿尔布谷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时候，他还没有收到贺临渊的信。
贺临渊的信是三天之后到的。
连同受伤的赫十三一起。
那时候，阿尔布谷还只是隐隐地有些担心：
完颜阿若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
因为想从铁木长津的嘴里探听到完颜阿若的消息，因此，阿尔布谷被制裁得不能对铁木长津说重话。
自然也是没有抓着铁木长渊的错处不放。
而皇帝听到铁木长津说起平洲的时候，心里面也是咯噔了一下。
——无他，因为他心虚。
他把平洲给阿尔布谷是为了让亦赫家对付铁木家的。
在铁木长渊离京的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铁木家的人，一直都是乖乖的，也没什么动作。
所以，皇帝原本一颗忐忑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但是如今，“平洲”这个词，从铁木长津的嘴巴里面念叨了出来。
皇帝不由得怀疑：
铁木家的人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虽然皇帝有心对铁木家的人做些什么。
他也跟亦赫家的人结盟了。
但是如今，平洲还没有被亦赫家真正拿到手里。
亦赫家也还没有真的起来。
他不敢真的表露出什么来……
因此，皇帝心虚之下，也不敢再对铁木长津咄咄逼人。
——他还有些庆幸：
幸亏自己刚刚没有开口，不然这会儿就不好收回他说过的话了……
因此，皇帝也只是说道：“如今在说黄河水患的事情，长津你扯到完颜大人身上去干什么？
黄河那边那么多的百姓，平……额，平洲那边不过一个赵端而已，这会儿说他做什么？”
维护一下亦赫家这边的人，皇帝还是知道的。
同时，他也没有问铁木长渊了，而是说起了黄河边上的事情。
铁木长津很会接话头，向皇帝告罪：“陛下恕罪，只是因为臣的兄长，是因为途中被事情绊住了，所以才去晚了。
臣想到兄长，顺便想起了完颜大人。
所以才问上一问的。”
皇帝实在不想听到铁木家的人说平洲的事情，也不想听完颜阿若的名字，从铁木长津的嘴巴里面念出来。
因而，他摆了摆手，一副宽厚的样子道：“罢了罢了，长津，既然有你兄长在管黄河边上的事情，朕便放心了。你也不用多说了。”
铁木长津应了一声“是”。
而皇帝，看着铁木长津那宠辱不惊的贱样子，只恨不得黄河边上的那帮贱民都死了，或者再替他杀三五个贪官才好。
这样，他也好借着这件事情，好好地教训他们铁木家一把。
——当然了，皇帝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后来，真的发生了。
只不过，皇帝的结局，并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