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续也想不到,余年庆将近,他与皇唐圣后达成共识的帝会就要展开,学生们都开始向着黑虎山赶去,他却坐在这里看着这片被夕阳染得红如火的天空,静静地走神。
城墙周遭是密密麻麻的金鳞禁卫军,他身后,是穿着一身战甲的铁山。
“铁山,很多问题比起贺丞相,朕更喜欢问你,你知道是为什么么?”神玄帝回过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和这片暮色一样火红,好像有火焰在他这张脸上燃烧起来。
他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可是因为装扮成一个无能的帝皇太久,以至于在私下的时候,他身上都没有太多的帝皇之气。
“微臣不知。”铁山低头,如实道。残阳的光线撞在他身上留下了不计其数凹痕的战甲上,变成了无数道破碎的光片,被盔甲死死地扣住,好像是他身上嵌满的黄水晶。
在这个并非战乱的年代里,他能够坐到如今这个位置,除了绝对的实力之外,还有很多必要的原因。
他的实在,就是皇徐雪宗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哈哈哈。”皇徐雪宗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朕就知道你不知道,不是因为你笨,而是因为你实在,换句话说,就是老实,可是越是老实的人,要是都明白了某些道理,便是证明这道理的正确,而你,又还是最懂朕的人,所以陛下喜欢和你谈这些话题。”
因为地处北境,靠近圣土联盟,所以防卫力量部署得极其紧密,刚刚才有数架侦察机飞过,现在又有几家巡逻的战斗机从空中轰隆掠向北边。
皇徐雪宗转过头看着他,柔声问道:“你觉得,朕为什么让鬼巫花这么大的代价,也要让公输蔡尧成圣么?”
铁山眉头微微一紧。
他一直以为,公输采尧能够成圣,万雨曦杀了整个村子的人,加上隐瞒了实验失败公输蔡尧可能会丧命的风险,还有寒霜巨龙这么重要且强大的怪兽的生命,就已经是付出的代价,但是现在听起来,圣上为了让公输蔡尧迈出本来这一辈子都迈不出的这一步,付出的代价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铁山这时候也才恍然大悟,任何收获和付出都是成比例的,要利用摄魂之术来让人突破至圣境,从巫术的角度来说,的确要付出更多更多的代价才行。
他想当然地说道:“因为公输将军忠诚。”
神玄帝摇摇头,“当然,这的确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一个全联邦都敬仰的大将军如果成圣,对于联邦的意义会比起一个普通人成圣要重要得多。”
他转过头,接着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朕花了这么大代价让他成圣,却又不让他来参加这一次的帝会呢?”
铁山蹙紧了眉头,但是这一次,他知道答案。
“因为陛下有十足的信心,而公输将军成圣,意义不在于此。”
“哈哈哈。”神玄帝大笑了起来,指着铁山笑道:“你呀,果然还是懂朕的。”
神玄帝站起身来,慵懒地伸了个腰,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没有半点帝皇该有的霸气仪态,恍惚之间,好像现在还是七大正王全都健在,各霸一方的时候。
他眯着眼睛看着夕阳,刚才还能见到全貌的夕阳,这时候有一半已经被藏在地平线下的魔鬼给咽进了肚子里,他心里这颗蛰伏了这么多年的躁动的心,也万分的饥渴、难耐。
“联邦的内局还没有完全稳定,但是已经不成气候了,朕等了二十年,从年轻的十九岁,等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再等二十年,朕就要六十岁了,古人说什么?四十不惑,六十花甲,朕现在已经不年轻了,朕,不能再等了。”
铁山望着他的背影,缓缓地躬了一身,这垂头之间,仿佛铁锤砸到了天边的夕阳,夕阳往下又下陷了一寸,周遭弥漫开的火烧月,破碎地往外蔓延,光彩也渐渐地黯淡。
“二十年来,朕苦心经营,朕平了谁都觉得平不了的南宫蝠,朕平了几百年来坐镇联邦的几大王族,还有什么,是朕做不到的事情?”他嘴角一丝浅浅的笑意,微小的幅度仿若咬入了整片天空。
“二十年的等待,今朝朕便要圣土联盟的人看看,也让全世界的人看看,朕是不是祖帝之后,最伟大的帝皇。”
他话语说得轻缓,却重如此刻压天而来的夜色。
铁山轰隆一声半跪在地。
城墙上下几百位金鳞卫,全数跪倒在地。
神玄帝的身影,在这六十九米高的城墙上,有如顶入苍天的巨人。
……
……
南境的神玄帝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对于北境来说,又何尝不是?
“神玄帝准备了二十年,谁又知道他到底准备了哪些手段。”
“我们又何尝没有准备几十年?从南北分裂断交开始,我们对于神风联邦变成了觊觎的肥肉,神风联邦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肥肉。他准备了多少年?圣后又怎么不会准备。”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圣境,已经是神风联邦最强大的人之一,圣后既然答应了本次的帝会,自然也有自己的准备,这一次的帝会,鹿死谁手谁又知道?”
……随军而来的大臣们,在营帐里面激烈讨论着。
夜色降临,圣土联盟的营帐灯火明亮。
他们的营帐比起神风联邦有很大的不一样,神风联邦的营帐风格现如今已经完全现代化,整体来说都是运用的现代工艺,但是圣土联盟的营帐制造,现在用的还是古时候的风格,要是远远地看去,还会以为现在还是几百年前的时候。
而神玄帝还在鬼忘城等待着,他们,现如今已经到了天泾岭的边缘,距离黑虎山还有三十多里路,预计明天就能到达。
官员们在激励讨论的时候,皇唐圣后却并没有在营帐当中,而是坐在山顶下的一块大圆石上,看着明亮的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