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先生看看走远的小主人,又看向不明所以的小娘子,“他……他……唉……”大叹一口气,转身跟着夏臻也走了。
“章大哥……”田先生不理她,麻敏儿转头叫章年美。
“我……我……去看小将军……”章年美自己还蒙呢,咋回老妹的话,想想也溜了。
庄颢看看小将军的背影,略一思索,走到小娘子身边,看向被扔的玉坠却并没有言语。
只一眼,麻敏儿就知道眼前的家伙是个精明的,这家伙等自己开口呢,微微一笑,伸手就捡起玉坠递到他面前“烦请带给……”
“姓庄!”庄颢并不伸手接玉坠,而是微微带笑。
“庄将军!”
“大家一般叫我先生。”
麻敏儿脸上的微笑没了,有屁不一起放了,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蓦得垂下手,本姑娘正想打玉水滴的主意呢,白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将军夫人——”庄颢对着玉坠叫道。
要不是看在玉坠秘密的份上,麻敏儿能把玉坠摔到姓庄的脸上,咧嘴假笑,“我会找个适当的机会还给小将军的。”
“此言当真?”庄颢双眉一挑。
“将军夫人,我可高攀不起。”麻敏儿撇嘴瞟眼。
哦,有自知之明就好,庄颢原本的意思就是让她主动还回去,现下听她这么说,嘴角上扬,“走吧,一起去宿营的地方。”
自己不敢拿,让我还,奸诈小人,麻敏儿暗暗瞪了对方一眼,要不是荒山野岭,她才不跟这家伙一起走。
拖着被摔的身体,麻敏儿一走一拐,边拐边想,这么容易就得到有秘密的玉坠,一般电视剧都不带这么演的,难道……
麻敏儿想起夏臻醒过来时,玉坠影像消失的情景,难道我想再次看到未来,不仅非得把玉坠挂到他脖子上,还得把他敲晕?
麻敏儿朝前面的人群看过去,夏臻的背影高大挺拔,健硕有力,在人群中特别显眼,我把他敲晕,怕不是在说话?除了迷药,怕是没其他办法吧!
庄颢余光一直留意小娘子的动静,发现她不时朝将军背景看过去,不时皱皱眉,到底是在思索如何还回玉坠,还是打主意做将军夫人?
“敏儿……敏儿……”麻齐风看到大部人马,就是没看到自己的女儿,跌跌撞撞的叫过来。
“爹……爹……”麻敏儿在人群后面,伸手挥动。
“大妹……”
“姐姐……”
麻家人劫后重逢,激动喜悦,个个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大妹,都怪哥哥睡成猪了,都怪哥哥……”
“大哥,我去方便了,就算醒着,你也不方便。”麻敏儿抹泪。
……
一个小娘子当众说‘方便’真得方便吗?
人多广众,麻敏儿心道,你以为我想说啊,可要不这样说,哥哥自责的心如何才能放下,跟狗屁的面子、礼数相比,当然是哥哥的最重要啦!
好吧,你说的全对。
天色已亮,近千兵士折腾了大半夜,章年美等人折腾了整整一夜,见老妹跟家人团聚了,心也放下了,问道“将军,我们从那边回县城?”原本这话,他是不需要问的,从山北下,绕过小道,上官道直接进城,但现在……
章年美看了眼不远处的老妹,她……她居然成主人的小媳妇了,他到现在都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夏臻剑眉微微蹙起。
虽然小主人什么话也没说,但田先生还是明白了,“章将军,我们现在站在东边,就由此下山,从云水镇回县城。”
“是,先生。”
千人队伍,走在乡间小道上,蔚为壮观,引得村人纷纷立在道边看稀奇。
牛大宝发现东家居然也在队伍中,高兴的伸手就挥胳膊,“东家……东家……”
麻家人走在队伍最后面,见牛大宝叫他们,停下脚步,等他跑到面前。
“你家就在这里啊!”麻敏儿伸手指向旁边的村子。
“是的,东家,这里就是牛家沟。”牛大宝见到麻家人满脸都欢喜,那种从心底透出的喜悦遮也遮不住。
到是麻敏儿发现牛大宝本就灰头土脸的气色更灰了,瞥了眼路边,发现牛婶面色发暗,低头垂颈,一股死气沉沉的样子,就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抬头就朝四周看过去,发现几个人死贼死贼的盯着她家看,眼中透出不屑的神色。
麻敏儿微垂双眼,看了眼自己,明白那几人不屑的目光何来了,她掉到坑里了,身上跟牛大宝一样,一身灰土,又脏又乱,这些人以貌取人,看不起牛大宝的东家,突然就冒出火气“牛大宝——”
“小东家。”牛大宝被吓了一跳,小东家对自己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不管人前还是人后,都是牛叔牛叔的叫,咋这时连名带姓叫自己,愣愣看向她。
“你不是请半日假嘛,咋没回去,扣你工钱。”麻敏儿哼道。
“东……东家……”牛大宝正被爹跟后娘缠着不让走呢,为何不让走,一个跟他们要钱,一个让他们把家里的活干完。
麻敏儿瞪眼“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
“是……是……”牛大宝有些不知所措,一边是难缠的爹与后娘,一边是发火的小东家。
气色灰败的施春月听到小东家让他们回去,双眼一亮,高兴的捣了一下男人。
麻敏儿看到牛婶的动作更确信自己的猜测了,不过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跟她没关系,她只管自己的雇工。
自己确实就请半日假,今天早就该回小旺村了,牛大宝硬着头皮去爹那里打招呼,说自己要回东家去了。
“放屁,田还没耕好呢,回什么回……”原本以为大儿子跟了富贵东家,那想现在看到的东家竟跟他们一样灰头土脸,牛家有不屑的骂道。
牛大宝苦着脸“爹,我们可是跟东家签了约的,要是不按时回去做工,没工钱拿的。”
“他敢不给工钱!”就他们这样,牛家有心想,我带着舅子村人能把他们揍怕,敢不给钱,哼!
“爹……”
……
夏臻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后面,麻家人站在小路边一动不动。
章年美马上明白什么意思了,连忙小跑过来,“老妹,咋了?”
“牛叔被缠住了。”
章年美看了眼十几步远外的牛大宝,大步跨过去,甩起手中的马鞭就抽了过去。
“啊……”
“啊……”
……
围观的人害怕士卒,也知道士卒不好惹,但没想这么快就抽上他们了,等他们惊魂半定时,发现抽得不是自己,而是牛老头时,个个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牛马氏见男人被打,扑过来就要抓章年美,鞭子却没头没脸全抽在她身上。
“想死的泼妇,还敢来打老子,抽不死你。”章年美的鞭子抽得很狠,一夜折腾,情绪全在这个泼妇身上发出来了。
麻敏儿不想搞出人命,走到他身边,微微一笑,“章大哥,累了一夜了,咱们走吧。”
听到麻敏儿的话,章年美才不紧不慢的收回鞭子,“嗯!”说完哼了一声,上了小道。
牛大宝被吓得抱头蹲在一边,麻敏儿叫道“不走,还等吃鞭子?”
“啊……”牛大宝呆愣愣的,看了看被打的老父及继母,咬紧牙,小跑着跟上了麻敏儿。
施春月见男人来了,低头高兴的转身上了小道。
牛家沟的人现在都知道了,牛大宝的东家很牛,牛得让大将军甩鞭子,个个神色复杂的看向被打的牛家有,这下牛大宝这个没娘的长子怕是不好欺负了吧。
是啊,怕是不好欺负了,牛家有老夫妻俩身上全是鞭伤,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却不敢叫唤。无知无畏的下场是什么,就是这些只知道在窝里横的愚昧之人。
大半个时辰后,个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到了麻家小屋附近,夏臻挥了下手,“军队先回城。”
“小将军你呢?”田先生问。
夏臻看向不远处的小木屋廊下,“我睡一觉再走。”
田先生和庄颢相视一眼,嘴角直抽,还睡上瘾了!
等到了小院门口时,云水镇亭长黎耀宗正带着手下人等在那里,见到夏臻连忙点头哈腰的上前,“小将军——”多少年了,终于有机会拍马屁了,他显得很激动,将军府啊,翼州的天啊!
夏臻皱眉,显示了自己的不耐烦。
田先生端肃问道“将军累了!”
“先……先生,小……小人没别的事,就是把麻六老爷的冬小麦种子送过来,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庄颢发现小将军眉角一根眉顺了下来,他的寒毛竖了起来,不会吧,这是什么鬼,难道小将军……
黎耀宗那敢在翼州土皇帝跟前造次,马上转身,一脸谄笑,“麻六老爷,你家的种子,黎某人亲自送过来了。”
“多谢亭长,辛苦你了。”看了眼大刀阔马的夏臻,麻齐风如何不知道这里的道道,拱手客气的谢了黎亭长。
黎亭长马屁没拍到,心里着实不爽,面上挤出笑容应付“为民办事嘛,应该的,应该的。”
麻敏儿发现施老爹等人眼巴巴的看向自己,明白他们的意思了,马上说道“黎亭长,你不要光送我家的呀,云水治下的种子都发了吗?”
听到小娘子的问话声,黎耀宗本能的就想瞪眼,突然感觉有两道厉光射向自己,吓得汗都出来了,连忙道“黎某马上就回去办,马上就回去办……”
施老爹等人听到黎亭长的话个个兴高采烈,“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有种子下地了,明年的粮有着落了。”
听到村人们的话,田先生如何不懂,加了一句,“那黎亭长赶紧去发吧!”他的一句可谓举重若轻,姓黎的不敢不听。
“是,是……”黎耀宗这马屁算不算把自己拍进去了呢?
哈哈……麻敏儿看到黎老头吃瘪,感觉特爽,给田先生一个赞美的微笑。
这小娘子……老夫啥时要你赞美了,田先生哑然失笑。
大人物都开口了,施老爹等人知道黎亭长不敢糊弄,个个高高兴兴的跟上黎亭长,让他分麦去,不一会消失在麻家小院周围。
郭李氏娘仨想跟麻二娘说兔子之事,看到夏臻等人,不敢上前开口,也跟着村人一起朝东,先把冬小麦种子拿到手再说吧。
还有一些菜没有摘完,牛大宝夫妇和付老爹没有住处,就住在草棚子里,一边当家住,一边帮东家看菜地,见将军们在,他们也自觉的悄悄退了。
千人军队已经撤去,留下的还是昨天那些护卫和将领,他们继续在麻家屋外扎营,坐等小将军。
既然到家了,一切都放松下来,虽然廊下躺了一尊大神,但麻家人实在太累了,顾不得他了。
麻敏儿一边烧开水,一边准备午饭,煮了大米饭,做了三个菜一个汤,有荤有素,都是小炒,简简单单,实在是太累了,没精气神去弄复杂的大荤,吃完赶紧洗洗补觉。
秋日午后,天高云淡,习习微风,缕缕阳光轻柔的晒向每个人的脸庞,惬意舒适,有种享受生活美好的感觉。
夏臻仿佛在自家床上一般,慵懒的睡在廊下木地板上,头枕软垫,半卧身子,面朝木樯,已经沉沉睡去。
小院篱笆樯根种了些不知名的兰草,居然有几株开了,碎碎小小的花朵,不仔细看,都瞧不见,随着丝丝秋风飘来,轻香淡溢,有种沁人心肺的美感。
麻家小院呈静一派安静、恬淡,云水镇却热闹的翻了天,个个在衙门口等待冬小麦种子,由于僧多粥少,每家每户能发到的种子并不多,但对于灾后什么也没有的人们来说,有总胜于无。
黎亭长看着种子被分发出去,感到了肉疼,老天啊,我的油水,我的油水……
马屁没拍成,还被刮了油水,黎耀宗感觉自己又瘦了二斤。
麻宅里,老夫人正坐在客堂里和三媳妇算家用的银子:“这个月怎么又用了这么多,不是让你们省着花吗?”
麻三夫人连忙站起来,立在老夫人跟前,“母……母亲,也没买别的,主要就是粮食,实在是粮食太……太贵了。”
“能有京城贵吗?”老夫人歹着脸,“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擅自给慧儿添了衣裳。”
“母……母亲,慧儿是个小娘子,总不能没有换洗的衣裳……”
麻老夫人打断媳妇的话“别跟我说,不许再给他们随意添置衣裳、首饰。”
“是,母亲。”强势的婆婆,麻三夫人只能口服。
看到媳妇敷衍的样子,老夫人感觉心口疼,不耐烦的拂拂手“不要杵在我跟前了。”
“是,母亲。”麻三夫人跟小媳妇似的退了出去。
老夫人揪揪眉心立起身,想想去了老头子书房,重重叹口气坐到他面前。结果麻承祖跟没看到似的,依旧在练字。
老夫人气得把砚台挪到了一边。
麻承祖顿住手,终于抬眼看向老妻,目光仿佛在问,什么事。
麻老夫人把家里的情况对吃粮不管事的男人说了“黎亭长看在姚大人的份上把冬小麦种子送过来了,也让押种子的解差带了银子和粮过来,可这些东西只够一个月的开销的。”
“那就开销一个月。”
“那一个月后呢?”麻老夫人反问。
麻承祖继续运笔写字,“你儿子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该他养我们了。”
“你……”老夫人气得倏一下站起来,“你都没办法,蒙儿能有什么办法?”
麻承祖抬眼皱眉,“难道让我这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出去赚钱养他?”
“你……”老夫人胸口起伏,一口气就差憋过去,“你……”气得转身出了门。
老夫人脚步虚浮,掩面而泣,男人靠不住,只能找儿子去了。
“母亲,你找我?”麻齐蒙正在榻上品茶,腿边小丫头正在帮他锤腿,见麻老夫人来了,小丫头连忙出去,他赶紧立起来。
老夫人刚刚平复的心气又怒起来,就差急火攻心,“蒙儿,你竟还有心情让小丫捶腿喝茶?”
麻齐蒙回道“母亲,我一没差事做,二没庶务要打理,不在家喝茶,难道要到茶楼去喝呀,再说去外面茶楼喝茶还要银子呢,在家喝姚大人送给父亲的茶还省银子呢。”
“……”儿子的一番话,真是挑不出一点错处,可麻老夫人感觉气喘不上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麻三夫人等婆婆走了,才从隔壁进来,板着一张脸。
麻齐蒙眉头紧锁,“你又摆什么脸色?”
“从京里出来我就是这脸色,你又不是头一天见。”麻三夫人语气很冲。
麻齐蒙瞪眼“干什么了你们一个一个的?”
麻三夫人冷笑一声“母亲嫌我家用多,嫌你不去赚银子。”
麻齐蒙眉眼动动,“云水镇能有什么地方赚银子?”
麻三夫人撑起眼皮看向他,“那你就一辈子窝在家里了?”
“不有田嘛,我已经让老丁雇佣得力的农人,把家里的地都种上。”
麻三夫人冷哼“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每天都要吃喝拉撒,每天都要用银子,可家里的银子快没了。”
“不还有姚大人嘛。”麻齐蒙无所谓的回道。
麻三夫人睁大眼睛,“你当姚大人是谁,每个月给你送银子啊!”
麻齐蒙嘿嘿一笑,“那怎么可能,但到过年至少还要送两次,再送两次,今年就能熬过去了,等明年开了春,田上东西长出来,日子就好过了。”
“还能送两次?”
麻齐蒙点头“嗯,一个是冬至,一个是过年,而且会在小年前送过来。”
“好像还真是呢?”麻三夫人细细一琢磨,“怪不得你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那是当然,等到过年时,姚大人过来拜访爹,我就求姚大人把我弄到平定县做个主薄什么的,日子不就起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