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起,他来找我的次数多了起来,脾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连云锡的名字他也只字未提,一切他好似都慢慢淡忘了。
一日下午他躲在椒房殿说是偷个闲,我们还一起做了从前我们经常一起做的桂花糕,配方是我跟老伯求到的,果真做出来和长街的一模一样。
一日晌午我们还一起坐在尚书房,对着桌上的文房四宝一起画着木槿花,一笔一画栩栩如生而他说木槿花虽凋了,可心里的花却如同纸上的画,永远盛开。
我时常还会带着好些吃食去尚书房找他,好几次踏进尚书房便瞧见他脸上的阴霾,只是那层阴霾在看到我后便烟消云散,后来几次高进辉都会来禀告我说陛下又生气了,叫我去瞧瞧,而我每次都会去,而每每到了尚书房门口都会听到几句什么“太傅”、“将军”的话,我全因为心里记挂着逃跑的事所以没上心,无非又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政事罢。
偶尔高兴的时候,他还会让我坐在铜镜前,为我上妆,他有那么多妃嫔,更有心爱的皇后,我猜想他一定很会给女子上妆,可没想到他却连胭脂水粉与红纸都分不清。
我心里十分奇怪,这些事不都在宫中的礼仪修养中学过吗,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从前他是最不得宠的八皇子,连刷恭桶的小太监都敢在背地里啐他一口,谁又会去教他什么礼节呢。
他果然什么都不懂,费了一个时辰给我上的妆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形容,但眉间他不知何时绘的一朵木槿倒是栩栩如生得很,在我“无法直视”的脸上添了娇媚一笔。
他还拍手称赞我竟有国色天香之资。
我知道我生得算好看,但国色天香一词着实有些过了,更何况我此时的脸用丑八怪一词形容毫不过分。
他甚至许我回了趟瑶花阁,瑶花阁的一草一木、殿内的物件全都如同昔日般,每天都会有人打扫清理,不染灰尘,这里自然比不上椒房殿的华丽宏大,可这里承载着的全都是她儿时的记忆。
我看着门口那颗歪了脖子的木槿树,想起小时候我常蹲在上面躲避父皇与三哥派来教书的先生。
殿后的围墙下,那个洞便是我时常偷偷溜出宫去走得洞,有一次我拉着青衣偷偷溜出宫去,钻洞的时候还被硌着了头,痛了我三天三夜,以至于我顶着个大包被父皇和其他哥哥姐姐们揶揄了好几日。
那日他遣散了众人,陪着我一起胡闹着直接坐在了瑶花阁外冰冷的台阶上,还贴心地拿了个坐垫给我垫上。
看着那早已人去楼空的瑶花阁,我心里五味杂陈,从前就在这里我与他都不约而同拿来了彼此爱吃的桂花糕,那时我还称赞我与他不愧是最要好的兄妹,真是心意相通,我不禁苦笑起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与他是兄妹,哪来的情人之间才有的心有灵犀?
那日我瞥见他好似也感触良多,还拿出了那块白色玉佩,他还一直佩戴着?我的那块儿早就被我扔到了椒房殿的妆奁底下,这辈子都不像戴了。
我们之间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我对他的感情无声无息地变了质,但我心底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变质到最后只能是腐坏。
距离计划逃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些天我利用各种关系与宫外通着信,从时间到交通工具,从客栈到路线我都要计划好。
因为仅有一次机会。
我清楚地知道若失败了面对的便是万劫不复。
只是半个月的时间我并没有听到云锡哥哥大婚的消息。
我没有告诉云锡我要逃的消息,这样的事,少知道一个便少一个,我谁都不能连累,即便是帮了我的蓝亦安。
我十分谨慎地只让蓝亦安利用其他关系给我准备了马车,其他计划他一概不知。
我极力想要安排好每个人以后的路,因为我真的不想连累任何人,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带走青衣和嬷嬷,至于其他宫人们,我管不了了。
此番逃跑,宫里必会大乱。
最坏的结局便是血流成河。
我知道我这样做是自私的,但我没有办法做到深明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