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亓炎又一次抚了抚凤凰儿的发顶。
“凰儿,为父留下的那本手札,你看了很多次吧?”
凤凰儿点点头:“我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甚至于某一个字在哪一页的哪个位置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难为你了……”慕容亓炎心中酸涩难当。
那手札本是他少年时的意气之作,却代替他陪伴了女儿一世。
他叹道:“凰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从那份手札中看到并理解的,只是十八岁之前的父王。”
凤凰儿微微一愣。
慕容亓炎接着道:“为父甫一出世就被册封为皇太子,十八岁以前真正是鲜衣怒马,肆意潇洒。
那时的我的确是立志要做一位名垂青史的明君,想要中兴大燕。
可那真的只是立志而已,距离实现那样的目标其实还很远很远。
这么对你说吧,那时的父王对于如何治理一个国家,想法其实是非常不成熟的。
从未真正了解民间疾苦,不懂得大燕衰落的症结是什么,只能算是纸上谈兵。”
凤凰儿抿了抿嘴:“可我听所有的人都说……”
“那些人对为父的了解就更少了。
他们无非就是看我为大燕做了几件实事,行事公允不自傲,便想当然地认为我会是大燕的中兴之主。
其实究其根源,是你皇祖父行事太过残忍暴戾,所以才让所有人的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不是的,父王。”凤凰儿抬眼看着他:“我承认十八岁时的您还不够成熟,可文武百官和百姓们都不傻,绝不会看走眼的。”
慕容亓炎心中一暖:“在你眼中,为父都快成完人了。”
孰料凤凰儿却用力摇摇头:“不,父王不是完人!十五年,您从十八岁的少年变成了已过而立的成熟男子,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您为何都不肯向我透露半分消息?”
其实她很清楚父王当初一定有苦衷,可此刻的她就是不想那么“善解人意”。
慕容亓炎苦涩一笑,凰儿心中还是埋怨他的。
“凰儿,当年你母妃临盆之前,为父接到了率军平叛的圣旨。
那时我真是不愿意去的。
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你母妃怀着你的时候为父日日陪伴在她身侧,可说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的。
我如何愿意错过你降临人世的瞬间?
而且为父虽然自小习武,也曾熟读兵法,却真是从未亲自带过兵。
大燕那时虽然已经显现出颓势,但并不缺乏能领兵上阵的将军。
可你皇祖父圣旨已下,为父不得不亲自领兵平叛。
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天人永隔,同你们母女再无相见之日。”
凤凰儿心里一紧。
听父王的意思,他竟是再也没有见过母妃?
那么母妃当年离开东宫之后,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不等她开口,慕容亓炎又道:“你皇祖父手段太过毒辣,为了至我于死地,不惜同叛军勾连,甚至还联合了契丹人。
那时我真是九死一生。
如果不是一名侍卫扮成我的样子被他们逼下悬崖,让他们误以为我已经尸骨无存,我如何还能留下性命。
饶是如此,我还是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把身上的毒解了,断了的双腿也重新能够行走……”
十年、中毒、断腿……
凤凰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本以为亲手了结了皇祖父的性命便是替父王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