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吩咐重真道:“信王可千万小心,莫要惊了皇上。”
重真笑道:“皇兄贵为天子,又自小便有游侠之风,岂会惧那区区剑气?”
说着,便退至了养心门外,隔着一道门,于月下舞起剑来。
他舞的乃是华夏剑道中最为寻常的一套剑法,因很多小孩都会在小的时候拿着竹竿当剑,跟云游四海的剑客学习,因此又称“竹竿剑法”。
一套剑法舞毕,热血的重真也有了微汗。
张皇后很想问一句“信王热否”,却又觉得实在是太过唐突,便看向天启。
天启便索性开诚布公道:“五弟可否将上衣褪下,让朕一观你的背部?”
重真感受到了他的真诚,洒然笑道:“自然可以。”
心内则正中下怀,因为他的前胸,确实有着不少的狰狞伤疤。
若被天启与张皇后瞧见,不生疑窦才怪。
于是,他便迫不及待,依言而行,将一个坚实的后背,展现在众人面前。
刚巧前边就是宫墙,因此不用害怕被任何一人看到前胸的伤疤。
张皇后轻啐一口,转过脸去,天鹅般修长白皙的玉脖,一片嫣红。
小宫女们或瞪大眼睛,或娇羞地低头不敢直视。
侍卫们则对于重真匀称的肌肉线条,极其羡慕。
天启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左边肩甲处的那道,很长却很淡的疤痕。
重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这道疤痕,是在觉华之战最后冲锋凿穿之时,也不知道被哪个建奴从背后砍了一刀。
当时那刀可不轻,直接便砍破了轻甲。
然而,重真的马速实在是太快。
于是,便留下了这样一道看上去不轻不重的伤痕。
相比于前胸的那些狰狞伤口,重真甚至都没在意过这个刀疤,当时似乎是连处理都给忘了,还是周遇吉看见了,逼着他进行了一番消毒呢。
天启则看得热泪盈眶,心中满是追忆之情,兄弟之情,还有着淡淡的悔意。
张皇后忍不住转过脸来偷看,对于这个壮实年轻的小叔子,多少有些眼馋。
张皇后一时没忍住,狠狠瞪了重真一眼。
因为她察觉到,他的眼中,满是笑意。
在重真的带动之下,天启止住眼泪,破涕为笑。
天启一开心,张皇后便也放下了所有的防备,掩嘴轻笑起来。
三人相视而笑,缓解了淡如月光的尴尬,也让彼此之间仅剩的隔阂彻底消融。
天启七年皇城的中秋,便在几多欢乐几多愁的氛围当中,悄然而逝了。
魏忠贤很气愤,因为他连从旁侍奉的资格都欠奉。
唯一的安慰是,天启好歹将他宣了过去,当着皇后与信王的面儿,一顿安抚。
重真觉得,魏忠贤对于天启多少是有些感情的,毕竟从古至今除了秦二世之外,似乎还没有哪个皇帝,会让一介宦官如此为所欲为了。
转眼已到了八月下旬,几阵秋雨之后,深秋降临京师,将煤山渲染得层林尽染,皇城里鲜有的植物,也大多变得枯黄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秋无疑是一个令人伤感的季节。
然而天启欣喜地发现,朝阳小院里橙黄橘绿,百菊争艳。
天启这才发觉,重真移栽于此的所有植被,都是以他的康复为出发点的。
与张皇后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两人啥都没说,只在心内更加信任与器重。
月余的功夫,天启的身子也已有了不少起色,虽看上去仍非常虚弱,但已有了一丝健康人的气色和精神。
张皇后对此欣喜莫名,天启自己也是沾沾自喜,心中不再压抑,生活有了规律,康复的信念也有了,加上亲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良性循环也就出现了。
重真一直认为,许多时候人的意志力,也是病症能否康复的一大因素。
这月余之中,重真确实很忙,忙着照顾天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他还在朝阳小院的角落之中搭建了一座草堂,晚上就睡在那里,就像一只看家护院的忠犬替主人守着大院,更像一条盘踞在真龙旁边,借着真龙鳞翼默默成长的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