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鄙夷地斜睨了他一眼,将烟蒂在食物的残渣之上摁熄了,便长身而起道:“多谢你的早餐,某走了。”
马世龙连忙起身道:“恭送大帅。”
袁崇焕摆摆手道:“从此以后,某便再也不是你关宁军的统帅了。”
说着便已如少年郎般矫健地跃上战马,轻轻一夹马腹,便已扬长而去。
袁福贵驱着马车跟在后边,袁七等人也牵着战马紧紧相随。
老虎与黑熊,一只为其开道,一只为其殿后。
当街者无不往街旁退避,为袁崇焕的出关之路让行。
马世龙的其中一个亲兵小声道:“将军,关内不得纵马是您亲自下的军令,违者轻则两百个俯卧撑,重则五公里负重越野跑,袁帅此举,不太合适吧?”
“出了这道关,他便不再是辽东巡抚,也不再是关宁军的统帅,便让他在这关宁一地,最后施行一次统帅的特权吧。”
马世龙幽幽一叹,就不再关注很快便已消失在人海尽头的袁崇焕,转而看向他送给自己的那个包了两层油布的长条状木盒上。
“那所谓的香烟究竟是什么魔力,让堂堂袁帅都如此痴迷呢?”木盒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显然还挺名贵的,马世龙喃喃自语了一声,便满怀期待地打了开来。
只见一支雪白的卷烟,静静躺在烟盒之中,正等待他将之抽出,然后点燃,美美地吸上一口,最后燃尽成为一对烟灰,散落在尘世里呢。
“不是一盒么?怎么只有一支?袁崇焕!你个抠门的锤子!”马世龙瞬间一怔,旋即便恍然大悟,跨上战马沿着长街迅速往追袁崇焕。
但他并没有出关,而是迅速登上由他修缮加固过的南部关墙,一把从守卫手中躲过铁皮喇叭,便朝袁崇焕的背影怒吼道:“袁锤子,老子日彼娘之后金贼!”
袁崇焕骑在马上随意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答道:“去吧!马聋子!替老子也日几个!”
马世龙听不清楚他在吼什么,便只好狠狠一拳捶在城砖上,骂道:“袁锤子!老子祝你永远都不要再回关宁了!这条防线有我们几员大将,进取或嫌不足,守成却已绰绰有余了!”
“将军,朝廷不会再派一员辽东巡抚过来么?”他的亲兵弱弱问道。
马世龙张口就道:“就算朝廷想派,但是放眼大明,又有几人敢来呢?”
“将军,袁帅快要看不见了。”另一个亲兵提醒道。
马世龙抬眼看去,果然只能在地平线的尽头,看到几道模糊的影子里,唯独那道特意换上绯红官袍的身影,在晨光的照耀之中,隔着老远也能依稀辨别。
“再见了!袁帅!”
“保重啊!袁帅!”
“若是有缘,我们等你!”
听着这些动情的呼喊,一首被再次微改了歌词的《无向辽东浪死歌》,化成了袁崇焕对于辽东关宁黑土,最最诚挚的热爱。
随着他的身影,消逝在了辞别黑土回归黄土的官道之上。
“长白山下少年郎,纯着红罗锦背裆。长槊侵半天,轮刀耀日光。弃关非好汉,守关为谁忙。忽闻建奴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暂别何所伤。”
关宁战士黄重真等人,尽皆属于关宁军锦州镇守总兵祖大寿麾下。
因此若无朝廷或者祖大寿的其余指令,于情于理都该回到锦州,否则是可以被当做逃兵处置的。
这不过这群家伙在整个关宁军中都很吃得开,因此在前往驻地的过程当中,几乎是自南向北,挨家挨户地闲逛了过去。
或者也可以说,是盛情难却。
总之在距离前屯足有十里地的时候,他的二号心腹满阿二先生,便已带着一队人等候多时了。
重真等人好说歹说,但汉家委婉的语言艺术,最终还是摆在了蒙古族汉子的热情好客之下,便只好半推半就地进入前屯,由满桂做东,吃他娘,喝他娘。
宾主尽欢,不醉无归。
好不容易逃脱了满桂热情的魔爪,到了宁远,重真就更没理由不去看看那个曾与自己并肩杀敌的“奔袭将军”了。
尤其,赵率教还早就笑呵呵地在永清门的城头之上,望穿秋水了。
望着那个被建奴的虎蹲炮砸出的小坑居然还在,黄重真无语地摇摇头,便入得城内,还未见礼,便下得城头的赵率教狠狠地抱在了怀里。
“宝宝乖,宝宝不哭。”已长得比之更加高大健硕的黄重真,用敦厚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哄孩子般的安慰之言,好歹没有说出口。
“好小子!真不错!当真没有让某失望啊!”
分开之后,赵率教又狠狠一拳捶在黄重真的肩头。
黄重真当即伸出了王八脑袋,还夸张地“哎哟”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