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仍将对于富饶大明的贪婪,对于细嫩汉女的垂涎,对于入关劫掠的渴望,深深地藏在了骨子的最深处。
从东边绕过科尔沁沙地的满桂,更是蓦然感觉到了后金距离蒙古,已然很近很近,甚至超过了大明。
毕竟,大明除了山海关一线之外,已经好久都没有军队出关,长城外边也几乎没有汉人的立足之地了。
反观后金,铁骑一发,便可西进踏足蒙古领地。
满桂很清楚,无论是奴酋还是黄台吉,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八旗子弟,对于已在草原之上飘荡了两百多年前的黄金家族的威名,并不会有丝毫尊重。
反而十分垂涎,并会考虑可否能用这点儿威名成就些什么,比如“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毕竟在数百年前,所谓“满万不可敌”的女真金国,曾被蒙古吊着打。
若连这个昔年的恩怨都无法雪耻,那么何谈像他们的祖先那样,纵马黄河,饮马长江呢?
毕竟,昔日横扫草原之强大蒙古国,入主中原百年不到,便被大明所率的洪武汉家子,给赶回草原了。
鞑靼蒙古,女真金国,华夏大明,这三方的恩恩怨怨,已彼此纠葛着持续了好多好多年,分不清谁对谁错,只在乎孰强孰弱。
大明先有洪武大帝强势立国,后有永乐大帝五征蒙古,中间虽偶有波折,但这两百多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占据着上风,握有着主动。
然而到了今时今日,随着大明在辽东的接连战败,新的格局已悄然形成。
若大明不能尽快与草原上的诸多部落,形成联蒙抗金的局面。
那么一旦后金将“七大恨”的仇视目光,从大明身上往旁边漂移哪怕一丝丝,便极有可能通过一场大战,先确定草原的归属,然后共商攻伐大明之大计。
满桂对于蒙古与后金内部的情况,知道得都很清楚,深悉就目前的实力对比而言,散沙一般的蒙古诸部,显然无法与凝聚力极强的后金八旗相抗衡。
哪怕此时的蒙古草原,正由据说十分骁勇,也十分英明,并且占据着肥沃的科尔沁草原的林丹汗,也就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所牢牢地统帅。
然而,或许无论是大明还是袁崇焕,都不会在意蒙金之间,先狠狠地干上一架吧?这就是衰落者的悲哀吧?大明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这么做的。
但是,现在的大明,真的还拥有驱虎吞狼,以胡制虏的资格,以及实力么?
能在武将地位普遍低下的大明,混到总兵这个位置上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尤其是像满桂这样的异族总兵,除了足够卓越也足够劳苦的战功之外,但凡是缺点儿心眼,便万万不可能升至如此高位,并且还颇受倚重。
因此,满桂看上去粗犷豪迈,其实心思很是细腻,只一趟科尔沁之行,便看参透了这些颇为深远的细节。
然而,再让他参悟下去,便没有这个能力了。
因为即便是参悟透了,他也仍旧只能身不由己,随波逐流,继续做他大明辽东关宁军中的总兵,就像大多数的芸芸众生一般,在时光中扮演着过客的角色。
虽说黄台吉与他杀伐凌厉的父汗相比,对待降将的态度似乎相对温和一些。
但是满桂清楚,那是对待汉人降将,像他这般原本效忠于大明的异族总兵,若是脑子一犯浑投降了后金,那么下场之悲惨,定会比轰轰烈烈地战死更加惨烈。
念及这些,满桂深深地吸了一口春日夜间,仍带着微寒之意的湿润空气。
春风拂过他那许久都未曾打理过的虬髯,在他粗犷的外表之下,一丝阴冷却正在逐渐形成——袁崇焕,你既不仁,便休要怪俺不义,不要被俺逮着机会。
当远在锦州的祖大寿通过自己的途径,得知了袁崇焕如何对待满桂,满桂又是如何反应的之后,不屑地冷笑了一下下。
还将这些内容像是讲笑话一般,添油加醋地说给了重真听。
完了还斜睨着重真,道:“你瞅瞅,这便是你差点儿便要投效的满桂满总兵,你声声口口的蒙古族悍将,蒙古族悍将。俺老祖今日便正式地告诉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蒙是蒙,汉是汉,并不存在合而为一,并由汉家主导,团结蒙古族共御外敌的情形发生。”
“任何妄图阻挡民族融合的人,终将被历史的车轮碾成齑粉。”重真内心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