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再这么激动郁闷下去,自己对他的治疗非前功尽弃不可,于是便灵机一动,弱弱地叫道:“袁公……袁公……”
“作甚?”袁可立抬头狠狠瞪了重真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啊你,待回去之后,好好劝着点儿你家那所谓的大帅。
妈了个巴子的,某老袁都不敢自称袁帅,他又是哪来的自信?难道就因为一场小小的所谓宁远大捷?
真是笑话了,若非你坚持驰援觉华,并力战建奴上万骑兵,勇创惨胜,这所谓的大捷,简直就是个笑话。”
重真忙委屈巴巴地说道:“他是巡抚大帅,俺是大头小兵,这可怎么劝嘛。”
“是啊,以元素孤独而又桀骜的性子,若是再取得一场犹如宁远之战般的大捷,都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又有谁劝说得动呢?
后金新汗黄台吉甫立,发动一场立威之战乃是必然,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罢了。而大明却再也输不起了,也唯有元素,才能将建奴铁骑阻击在关宁防线上。
输有输的烦恼,赢又有赢的苦恼,真是烦躁啊……哎……”
耳听得袁可立慨然叹息,重真连忙说道:“袁公,毛总兵有尚方宝剑是不?”
一语惊醒梦中人,袁可立连忙起身握住重真的手,喜不自胜地说道:“是啊是啊,老孙受阉党谗言被迫辞官之时,曾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他的得意门生获陛下御赐尚方宝剑。
原因便是元素在私自斩杀副总兵之后,他曾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你连尚方宝剑都没有,怎么就敢行这惊天之事?
以元素的高傲性子,很容易理解成为——一旦有了尚方宝剑,便可随心所欲,别说副总兵,就连总兵都可斩得。
如此得意忘形,焉有不败之礼?毕竟阉党不但善于打压,更擅长捧杀。哈哈哈……老夫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呢?幸得你提醒,幸得你提醒啊。哈哈哈……
老夫决定,只为元素那个愣头青的安危着想,也誓要将这个登莱巡抚做下去。阉党捧他,老夫就上折子损他。阉党弹劾他,老夫就替他说好话。
总之,是不能让他去找满桂乃至毛文龙的茬,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哈哈哈……”
“袁公果然有辞官归隐的念头。”重真闻言,心内暗道。
不过现在好了,因为自己不遗余力的身体调理再加心理疏导。
也因他本人的坚强和刚毅,因为袁崇焕无意中的从旁辅助,以及家国天下等层层因素,他终于取消了这个念头,决定将登莱巡抚这个“老员工”继续当下去。
除非,哪一天皇帝突然又不想让他当了,就像对待老孙那样,将他闲置了。
黄重真看着袁可立酣畅淋漓的笑容,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也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配上略显黝黑的国字脸,看上去分外阳光。
袁可立受其影响,沧桑的心中竟也生出了朝阳一般温润,而又暖洋洋的感觉。
这样的相互促进,正是黄重真这个来自未来的少年,所孜孜以求的。
只不过,袁可立始终紧握着他那双手的动作,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若非百分百确定,袁可立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宇宙钢铁直男,而粗犷的自己也不像细皮嫩肉的小桂子那样,多少能与兔儿爷挂上点儿钩,还真会有些担心。
只是,袁可立那双可洞穿人心的眼眸,蓦然间便含情脉脉地紧紧盯着他,又让他像个羞涩的少男一般忐忑起来,眼神躲闪,竟不敢与他直视。
若非害怕伤了这位老人家好不容易重新树立起来的自信心,羞涩的少年小重真便连鹰爪一般大小,虎掌一般厚重的肉手,都是要抽回来的。
幸好,袁可立的含情脉脉才只持续了一会儿,并且也确实没有其他的歧义。
只听他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嘛,好好的瓜怂,非得总是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做啥子哦?你那幼小的心灵再沧桑,能沧桑得过老夫么?”
袁可立说着,就放开了紧握着重真小手的那双沧桑大手。
重真这才知道被这个老头小小地试探一把,撒娇是不可能的,只好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