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匀说完似乎觉得,刚刚那一句话,尚不足以表达他得知在小白与萧衍身上发生的情况之震惊,于是又感叹了一声:“怪哉!”
连他那轻易不会有变化的温儒尔雅的表情,都换成了一副错愕的模样。
慕容瑾见状眯了眯缝好看的桃花眼,轻启红唇道:
“竺匀大师也从未听闻过?”
竺匀曾位及天师,在西凉国的地位仅次于西凉王。
与慕容盛仅仅依靠皇帝的盛宠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同,西凉国的天师,可议政甚至可左右朝政,有兵权甚至可起兵讨伐。
因为对于辽阔却荒凉,需要靠天吃饭的西凉人来说,相较于人力,他们更相信神力,信奉的是天神。
如果西凉王是定国安邦一国之王,那么西凉天师就是国泰民安守护神。
所以,就算血蛊是西凉最隐秘的毒,当时身为天师的竺匀,也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竺匀闻言怔了一下,随即看懂了慕容瑾眼中的猜疑,淡淡念了句佛号。
西凉王当年本来就反对让竺匀当时坐上天师之位,因为西凉几百年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天师。
西凉王当然不肯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和尚与自己平起平坐,所以明里暗里,给竺匀使了不少绊子。
后来西凉王虽未如愿以偿,但竺匀当上天师后,他就一步一步地削弱天师的权力,架空竺匀,最后还用丽莎公主胁迫竺匀,放弃天师之位。
思及此,竺匀含笑的眼眸看向慕容瑾,带着微不可见的自嘲:
“西凉王性格多疑暴戾,就连曾为西凉神女的丽莎公主,恐对此也所知甚少。”
慕容瑾闻言,幽深的眸子与之对视,并未言语。
天师之位在竺匀之后就被西凉王废除了,对于从师父那里继承天师之位的竺匀来说,必定是痛苦自责的:
他不仅没有做好天师的分内之事,还让曾被西凉子民尊敬拥护天师之位毁于他的手中。
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女子。
虽然丽莎公主不是普通的女子,是西凉国的神女。
但竺匀是一个出家人!
一个理应遵循“无欲无求”的和尚,却因为那西凉国最纯洁的神女,而破戒了。
而用神女威胁完天师的西凉王,转身就把神女远嫁到大萧和亲。
这样无情又狠毒的父王,又怎么可能把西凉秘毒之首,告诉随时可以用来做交易的女儿呢?
想到这,慕容瑾嘴角扯了扯,这世间啊,有因,必有果。
两人相视无言,小白不知被卢嫣顺了毛还是终于消停了,这会儿书房十分安静。
良久,慕容瑾才开口:“是啊。”
随即偏过头,把视线放在了萧衍苍白的脸上,幽幽地开口:“看来这个法子,尚不可行!”
她的目光依旧在躺在床榻上的男人流连,面上波澜不惊,这句低喃像在告诉竺匀,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竺匀触及慕容瑾黯然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开口:
“燕王妃此言尚早,过几日贫僧寻着时机,再与丽莎公主详询。”
慕容瑾闻言顿了顿,“那就有劳竺匀大师了!”
过几天......倒确实是有个机会。
竺匀又念了句佛号,“燕王妃客气了,贫僧与丽莎公主......多亏了您!”
慕容瑾知道竺匀欲言又止的话里要说些什么,“嗯”了一声,笑而不语。
有些东西,对竺匀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
即使他为了凉妃背叛师门,背弃信仰,但他还是说不出。
人啊,总是这样,自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