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司命,生为同,死为康。
踏上岸,就连泥土都变的紧实起来,但这其实只是一种错觉。这是司命创作的,专属于他一个人的国度,又或者寄托乐园。
就好像一个人喜好什么,得不到的时候,就留恋什么。
司命现在就是那个人。他在留恋已经逝去的过往,和被人信仰的感觉,因为那是他生命里,曾经一度真实的意义。等到他真的来到现实,现实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这也就是,时代的悲哀了吧。
吾歌走的不急,他相信司命也不急。毕竟见不见吾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多年来,司命第一次想要对一个人,诉说他的过往。
从世界逸散的本源,逐步粘合人类的信仰,构造了他最原始的意志和方向。
如果说世界本源给予了他存在的可能,那人类的信仰给了他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尽管他并没有为这一份价值付出什么。
至于神权物质,那是将他从虚无缥缈的本源,拉到现实的桥梁。所以从根本上说,司命并不讨厌神权物质,又或者说莫斯。但对于莫斯的残忍,司命又本能的抗拒。
所以司命,他是矛盾的。
但让他矛盾的根源,却是人类。那些一度将他赋予使命的人类,却没有再依赖他,甚至不再需要他。这也就是说,司命想要反抗,连个理由都没有。
对于吾歌来说,他并不能体会旧时代的人类,对神话传说逐渐消弭的现状。那种情感应该也是复杂的吧,毕竟那也曾是一个人类早期时代的写照,在九歌中,被赋予实名和意义,这也是旧时代文化的一种。
但随着科学的普及,神话就只能是传说。当他真正出现在人类面前时,却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这不是抛弃,是舍弃。
怀着一种悲调,吾歌浏览过每一个村落,有他在梦中见到过的,也有他在梦中没见过的。但它们的共同点是一致的,没有人,也就没有生活,没有社会架构,也自然不会有所需求,无论生理或是心理。
从原始的山洞,到木架的简陋房舍,再到完善的木屋和道路的形成。这是人类最初的起点,也是最迷茫的探索,他们所有行动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为了自己活下去,为了部族活下去,为了人类延续活下去。
司命也正是因此而被虔诚的祷告着。但是当人类来到封建文明,简单的活下去,已经不再成为他们的负担,一切没有实际利益的关系,都被抛到脑后。
何其有幸,何其不幸。
幸运的是,司命比之太多的神灵,曾拥有最真切的信仰,以至于他出现的,都比他们更早一些。
不幸的是,这份信仰所持续的时间,却远远比他预想的要短很多。直到被人遗弃在书本之中,偶尔被提及。
吾歌还是来到了司命的身后。此时的司命,正面对着那一座最后刻有他的神像,默默发呆。神情之中,挂着泪痕。
而泪痕,是出现在背面的。
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一体双面,才是真正的司命。一面掌生死,一面掌庇佑。
最奇特的是,司命背后的模样,还是个姑娘。所以吾歌觉得,这会是少司命,毕竟庇佑之中,他司掌的分项里,有子嗣。
所以很容易给人以女性的观感,如果真要有什么意外,吾歌也不是不能接受,虽然挺毁三观的。
只不过司命身穿的,是青色的锦袍,倒也不算是少司命的装扮。
吾歌站定在她面前,等少司命平复了泪妆,才轻轻问候:“吾歌,见过司命。”
少司命俊俏的模样,有些稀奇的打量着吾歌,就好像她很久没见过男人了一般。
吾歌心想:这倒也是,毕竟她也没办法看到大司命。
“你就是哥哥传唤过来的人?”少司命稚嫩的音色里,完全没有刚刚的伤感之意。
“哥哥?”吾歌也没有计较这个变化,说道:“你哥哥是大司命?”
“当然,他也站在你面前,只不过他看到你,会很难过,所以就索性背对着你。”少司命很诚实的回复,反倒显得吾歌没有眼力劲。
但是吾歌还不能反驳她,说自己早就发现了,那样不太妥当。
“不知大司命,唤我来所为何事?”
吾歌决定直接询问大司命,至于说面对他会难过这种东西,鬼才会信。
可当大司命真正转过身来,吾歌顿时后悔了,那种悲伤宛若河流般洗刷着吾歌的心灵,即使是纯粹无暇的无极之心都无可避免的有崩溃的迹象。
如果这个时候双方是敌人,吾歌根本不敢往深想。
“对不住了。我尽可能在收敛自己了。”温和的声色犹如春风十里,润物有声之中。
稳住无极之心后,吾歌才有心情去观察大司命。
剑眉细眼,锋锐中又带着顿转的温润,肤色白净的就像刚刚的少司命一样,不愧是连体婴儿。
这样的容貌,放到任何一个时代,都是美男子。连吾歌都被惊艳到了,比之上官疏云,都还有几分高贵的神性。
缓过神来的吾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说道:“没事的,第一次见面,多有失礼,还望见谅。”
吾歌伸出手来,还不忘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对于司命的神性威严,吾歌只有那一刹那的体会而已,到现在更是丁点不剩。所以吾歌心里并没有什么包袱,完全是因为刚刚自己的失礼,致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