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帆兄，不好意思，粗人一个，出丑了！出丑了！”
“怎会出丑，如此性情，当然要陪你也来一杯啊！”
叶帆也二话不说，这一下，这个小饭桌上，多了两个连连咳嗽的人。
对视微笑，一切不用多说。
好一会儿，伊利擦着眼角不知道是不是被呛人酒水咳嗽出的泪花，撑着下巴，对着叶帆低语。
“年少时，父母在身旁，都说勤劳总会有收获，我也很努力听话。每天老老实实的耕地，为地主老爷放羊劈柴，日子过得还是紧巴巴吧！”
“后来娶了村里一个不怎么好看，和我以前的家差不多样子，却干活卖力的姑娘，还有了孩子！当时我都幻想，肯定要努力赚钱，送孩子去先生哪里读书！不能跟我一样。”
伊利说起这事，嘴角都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睛里也放着璀璨的亮光。
“可一场旱灾，一切都没了，那些官老爷不放粮，饿急的我们冲了进去，可没想到，粮仓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些老鼠屎！后来啊！听人说朝廷赈灾的款都被上面人分光了，还说根本没人管赈灾！”
“懵懂无知的幼年，辛勤劳作的少年，我都留在了大炎这片土地，可最后却成了抱着饿死妻儿无能哭喊的废物！”
一杯接一杯的烈酒，灌入口中，伊利也渐渐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只不过一声低语，断断续续的从他口中传了出来。
“我参军就想有朝一日问问东炎管事的人，除了官老爷，我们不是人吗...”
呓语一番的伊利，彻底睡了过去。
这会儿只留下叶帆，目视着天边燃烧的云彩，望着瘫倒在桌上的人，神情满是同情。
他叶帆也是差不多，只不过命真的比这个沉默寡言的军中汉子好太多。
他也流浪，他也潦倒，可他身边却一直有对他不离不弃的人。
先是常钰，温暖了他最困难的日子，也平息着他的怒火。
之后是先生和公子，让他看到了幸福生活的希望。
先生没有替他找到温柔，只是让他学会了拾起尊严，握着他的手，让他捡拾起踩踏成一文不值的尊严。
父母的音容他早已模糊，想起这次挺着肚子在村口送别自己的妻子，叶帆的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笑容。
后城贫寒，除了雪花盐，还偶尔有黄沙肆虐，放眼望去，荒石滩上看不到多少绿植。
可是他还是喜欢在那里，喜欢同那些法家弟子畅快交谈行商见闻。
有时也能瞅见那位过了今年就十四的公子，被先生揪着耳朵从家中拉着去往学堂。
临了还能冲着公子喊一声晚些来吃酒，惹得先生也逮住他们说上一番。
他叶帆是商人，未满二十的李咏，黄琦是老师门下的领头羊，此次出行的伊利是后城屯将，但同样能在一起吃酒谈天说地。
那些现在被贩卖而来的奴籍之人也能通过学识和辛勤劳作，走上不一样的一条路。
乡里乡亲谁也没有因为谁的身份高人一等变得不同，当然也要除开某些人。
他们只是在做事，公子做着身为主公的事，李咏做着法家执法之人的事，他做着行商之事........
想到这里，叶帆嘴角露出了畅意的笑容。
五年前自己还是别人手底下随波逐流一颗微不足道的弃子！
先生带他行商，虽然给他起了个头，但大部分都是自己琢磨，公子将武艺出众的乡勇为他做护卫。
有了相濡以沫的妻子，过不了多久还能为他这个‘蜱虫’，生个儿女，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幸运了呢？
笑着摇摇头，畅快的舒展了一下筋骨。
阳光！真好！
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