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青鸾口中喷出尺高的血,心脏被刺穿当场就毙命——这是青鸾第一次允许旁人在他背后出刀,不擅长做的事当真还是不做为好。
“这……”月清原已心冷赴死,陡然之间惊醒回神。
“去年河东之战,您是灭魂,我是您的下线之一,代号天狗。”奥屯亮将刀抽出,上前扶起他来,低声自报家门。
“果然是狗。”月清松了口气,笑起来,原来除了纳兰小弟之外,我还有个……真正的小弟吗。如此甚好,四海之内皆兄弟,哈哈哈哈哈。
“泰和南征,您调职后,我便升做了灭魂,您去东线而我来了西线。”奥屯亮此人相当谨慎,他适才一直察言观色,生怕青鸾和月清的互殴是金军演戏对他下套,所以在月清流露出劈空剑法后才下定决心出手和相认。
月清一震:不是吧!互咬的这位,又他娘的是自己人里的王牌!?我徒禅月清造了什么孽这样的因果报应!
他这才知道,天骄为什么要求他这几天用灭魂的暗号,原来这几天天骄凑巧也失去了与灭魂的联络、猜到有可能灭魂和转魄一起被金军关了起来……
天骄是有多辛苦又有多了不起,既要装作外面的转魄还在里边受苦,又要假装里面的灭魂还在外围活动……
所以,当时金军只要宁枉勿纵地将奥屯亮和徒禅月清两个一起关起来便真的一劳永逸……多亏天骄临危不乱、不动声色,否则控弦庄潜伏在盟军的金谍发现端倪,南宋这一战早就输了!
月清正自思忖,忽然心口剧痛,喉咙不断有血往上泛,这时牢门外不远处已有异动,原是狱卒们闻讯赶来:“出什么事了?!”“去看看!”
奥屯正要给月清疗伤,月清一把将他推开,压低声音拒绝:“今次的教训,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要低调,可以爬高,但别耀眼……小弟,你,一定要活到最后。”
“上线,您……”奥屯亮习惯性叫他上线,其实他俩早就已经平级。
“这情报,你交给天骄……”月清一手执剑割大了青鸾身上的致命伤造成是自己所杀的假象,一手却在交托情报后、握紧了奥屯亮的刀锋、决然将它对准了自己的胸口,“这里死了青鸾和他的下线两个人,只能都是我杀的,情报才能最顺利地传出去……”适才在狱外抓捕月清的控弦庄人虽少,却有四五个,相对于月清,奥屯亮才是最安全的那个人,而且罗洌会因为曾经冤枉了他而觉得愧对于他、疏于防范。
奥屯亮噙泪摇头,虽然会意却下不了手!此情此境,外面的金兵已越临越近,他知道可能已别无选择,却还是控稳了刀不肯对月清下手……他争分夺秒想着两全之策,想拖延时间,于是迎合问:“上线,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心愿……”
徒禅月清内伤严重,即使不刺那一刀也已油尽灯枯:“有……我想骂,那个青城派的糟老头子,他,是个骗子……骗我学剑,却只能用刀……”
“什么……”奥屯亮一时没能听懂。
奥屯的心情,月清再了解不过,刚相认就必须由自己手刃上级,何其苦!月清此生最后悔的是,即使那一战亲手送走了丰枭,自己还是没能阻止仆散揆从八叠滩渡淮,没救得成成千上万的淮民害他们流离失所。可是,奥屯小弟,我们这些天生爱冒险的人,会因为怕一场空就不去做吗!?
“来不及了……”危如累卵,月清呼吸一滞加大气力,趁其不备抓紧刀尖刺进胸膛,与此同时他一剑横削过奥屯亮的喉咙作苦肉计,两个人分开的电闪之间,金兵有人当先冲了进来。
“还是剑快意!!”他笑着大喝一声,恍惚间,好像又和师父一起去西湖观赏那里的灵山秀水。
“抓住他,他是宋谍转魄!青鸾大人在狱外有人证!!”奥屯亮被迫做戏,歇斯底里地喊,喉咙火辣辣得疼——好快,飞星般的剑……
那少年的身影终于在他面前残忍地沉落下来,那少年的双眼却一直没有合上、而是轻蔑地望着那群怎么也不敢上前的金军,那少年起先还能笑着断断续续背诵岳武穆的词:“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那少年没有力气再说完。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剩下的,奥屯在心里默默念。
手中攥好了这份月清用命凝聚的情报:细作这条路,大部分人都不会走完,没关系,前仆后继,月清且放心,我今日,与你同名,与你同命!
凤州城春雨连绵,民众却水深火热,他一步步经过那些毫无人性的禽兽,暗暗答应了月清今后他会继续以他不起眼的个性、做一个容易让人觉得他可以被利用的莽夫去扮猪吃虎,尽可能地撑到金宋之战结束、带着所有人的英灵荣归故里。
当务之急,辅助宋堡主,剑履凤州城!
“转魄即徒禅月清”这件事,青鸾本意不想放大,却在军中引起无数传闻,正是因为青鸾也荒唐地死在狱中。
然而,“转魄已死”虽给宋恒示警,却使这份情报的可信度在宋恒处下降。
一夜之后,做完了奥屯亮这个躯壳该做的事,他仍然还是给宋恒传达了那份最关键的情报——
宋堡主,请相信,放开打,狠狠打,你们在前线乘风破浪,我们自会在前哨披荆斩棘!
不负所望,宋恒信他,全军突击,兵临城下,鼓角争鸣,弩石纷飞。
不经意间发现,当那座最脆弱的城楼危在旦夕,丧心病狂的罗洌竟拿出宋夫人这个杀手锏,妄想抢在最后一刻先去动宋堡主内心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