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淮气愤之至,索命环越收越紧,孙寄啸双耳轰鸣,思绪也骤然终止,只感觉呼吸僵硬于身体之外,脉搏凝结在铁环中间,那个瞬间,他胸口一阵剧痛,骨髓混在逆流的血液之中堆积堵塞,眼睛都没有力气再重新睁开,他的仇恨像顽而不化的巨大冰块,刺骨崚嶒却被王淮的内力从中打破,径自崩裂!他再难承受这等摧毁,一腔热血冻结成冷酷尖锐的匕首戳着他的每一根血管,塞住他自以为并不脆弱的心脏——王淮的这一掌太快太急,郑奕相隔如此之近都救援不得,眼睁睁看着寄啸胸口一道残忍的掌印,掺杂着寄啸的鲜血,寄啸的手和剑还停在半空,只怕已经是五脏俱碎!郑奕郭昶哪还管得着自己安危,一并冲上前去,寄啸脸上毫无血色,距死亡只是一步之遥!
胜负已分,鼎沸忽然变作沉默,王淮一声长啸,石之迷宫的所有金人齐齐应声,士气烧到顶点,开始反击黑(和谐)道会。风紧,剑厉,枪急,刀激,一切声音,都沉重地烙在寄啸耳膜之中,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他输了,杀父大仇,结果,被斩草除根……
金人反败为胜,顿时将人心惶惶的黑(和谐)道会帮众围了个水泄不通,王淮恶狠狠地放出话来:“谁不还不向我投降,就和这个人一样的下场!”
“这个人”?!这个人……
太侮辱!比程沐空那句“你的剑法,没有特色”还要侮辱!王淮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还没有实现他人生的价值……他眼前晃过十年川东的生涯,和煦的季节,轻狂的年华,他却只是个空有躯壳、寄人篱下的灵魂……
不,他不是行尸走肉——“待大家学会了武功,待大家都报了仇,一定会去找你!就算把这个世界翻过来也要找到你!你听见了么金鹏!听见了么!”
洪瀚抒这个名字,同一天第二次在他脑海里浮现,漫天风沙,残阳萧条,难忘颠沛离乱中这个身着红衣的男孩拼命地将剑扔向飞驰的马车,剑,就是还在腕边没有落下的剑!
“握好了,金鹏。知道吗,大哥以前颓废沮丧的时候,想起你,大哥就不死心,金鹏,你能不能为了大哥,坚决不放弃自己、撑下去!”
“听着孙金鹏,你的手没有废,就在我的手里。你握不动筷子,那就从更轻的东西握起,你的手,将来还要握我的手!”
忍着痛苦,想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瀚抒,文白,孙寄啸的废手不随意志地搐动起来……他的大哥,他的文白,他的祁连山……
王淮不曾想到,早已残废的孙寄啸,腕虽然被索命环钳制,手却根本没有感觉!索命环开始松动,即将被王淮收回去,孙寄啸腕上的剑忽然掉落,与他的废手一擦而过,奄奄一息的孙寄啸狂喝一声,尽管索命环还套在他腕上,他的废手却“握”住了这把剑!
前所未有的力量被输入回光返照的剑内,没有寒光,连声音都没有,鲜血却从王淮的胸口喷溅出来,原来,连王淮自己,也是易破的躯壳!
孙寄啸身体前倾似将站起,冷笑着把剑往王淮的身体里继续捅:“王淮,我让你死得明白!你眼前的这个人,他叫孙寄啸,又名孙金鹏!”寄啸内伤太重,几乎一边吐血一边说,还一边笑,那语气,王淮只能到阴间去回味了……
大势已去,倒下的是王淮,活着的是孙寄啸!
王淮怎能想到,威风一世,客死他乡……
手为剑生,魂因战忘!
好一场无果之战,好一座无我之峰。
不远处那个隐匿多时的高手薛无情,旁观到此时此刻,已然决定离场。
“王大人!”金兵们万万都料不到,前一刻还在等孙寄啸暴毙,后一刻王淮竟然猝死!来不及应变,就听得人群中一阵混乱,此战既罢,黑(和谐)道会与他们之间已经开始了又一次的血肉相搏……
夕阳西下,天就以一明一灭的姿态赏视着人间这一隅的疯狂!是的他们都杀疯了,在锋刃间,在兵械下,在无序的拼斗中……然而,聚集在此地的金兵,总比现有的黑(和谐)道会帮众要多,根本来不及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