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油威猛、电瀑凶急,总共不过一瞬。
这一瞬,飓风海啸、山崩地裂,所有滋味都亲身体会。
这一瞬,雷辊电霍,灵魂出窍,肢体魂魄一起被打散再收回,没有疼痛,拆开又拼凑的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疼痛。
这一瞬,万劫不复,无力回天,就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猝不及防,千载难逢,外力太强大,强大到天叫你死,你不得不死,天不让你死,你就得硬着头皮活。
手指僵硬,精神麻痹,经历了适才所有强烈的作用,宋贤很快恢复意识站起身来,起身的刹那,却真的感觉生不如死。
记忆的书,被水浸湿了,可以晒干的是不是?
天快亮了吧,胜南,天再不亮起来,我就真的支撑不下去了,玉泽还等着你救她,玉泽还有救,只要我们胜了这场战役。
意念轮回,无处可躲。
宋贤的泪水已经汹涌,真的醒了,记忆。
是记忆在骗他,还是他在编记忆……
裂缝的另一面,是玉泽微弱的哭泣:宋贤,不要死,宋贤,我竟然,又一次连累了你……
胜南,其实那个时候,玉泽还有救,也就是说,直到我闭上眼的时候,遍体鳞伤的玉泽,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只是,再睁开眼,迷迷糊糊已经看见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自此,慢慢地失去了夔州之役前所有的印象,脑海里,徒留玉泽简单的一个背影。
没有胜南。
胜南,我竟然那么恨你,连你,都在我记忆里刻意抹去。
他下意识地往洞口的方向,胜南,胜南,我真的恢复记忆了,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机会,补偿我这些日子以来,种种的愚昧无知、误解偏见,还有不能原谅的对你的伤害……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洞口挂着的不是瀑布,而是阵列的闪电!
知道吗,胜南,我现在,最记得的一句话,是你在离开宁家时候的无心之语:“自是越平凡越好。”越平凡越好,我应该是最了解你的那一个,我了解,当你是胜南的时候你极其想做好林阡,可是当你做到了林阡该做的之后你发现你还是喜欢胜南的身份,因为玉泽吧,因为我和新屿?短短几年,玉泽越来越不敢和你见面,怕配不上你,短短几年,新屿也开始犹疑,你越来越大手笔了,不是当初的胜南了,你是林阡了。可是我,知道你就是你,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饮恨刀历尽浩劫寻到了你,你就必须带饮恨刀完成浩劫。
所以你,有太多事情要背负,有太多人要应对,有太多争战要运筹,有太多敌手要历经。
真想回到胜南身边,求他原谅,告诉他我信你,我还是你的兄弟,可为什么,造化弄人,前半夜分分合合浪费时间,后半夜,陪伴在身边的,已经是别人?转过头去,楚楚动人的美人解涛,黑暗中看,会误以为他是个女子。可也正是这个雌雄不辨的美貌少年,他的狂诗剑锁定了潺丝剑的进攻,且平分秋色。
此刻,解子若仿如伫立雨帘之外,完美地把险境诗化。劫后余生,他鬓发凌乱,衣衫破毁,独独容颜不损。
印象里,北第三解涛,好像正是北第一薛焕的宠爱。宋贤一惊,怎么会这么巧合,跟这么个不正常的人在一起!?
环视四周,阵阵寒气,扑面窒息,宋贤认定解涛有那个倾向,宁可一边搓手跺脚,一边找另一侧出口,也不愿意跟他多啰嗦。
“哎!”解涛却没有放过他,“杨宋贤。”
“什么?”他没好气地回过头去。
“刚刚剑斗,还没有结束。”专属于北第三的执著。
“哦,原来你也这么注重高低胜负。”宋贤嘀咕着。
“不。我只是,注重剑罢了。”解涛一笑,“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跟我一样,把它看作一个事业。”
“事业?”宋贤蹙眉。
“嗯。一个值得热爱的事业。”解涛说,“虽然你失忆了,可是我感觉你拿起剑的时候,还是把它当作了事业。事业还未完成,怎可以中途抽身。”
宋贤触及潺丝剑:“好啊,陪陪你这个疯子……凌空一剑缠樱舞,千回百转又何妨?
没有繁复的修饰,痛快淋漓的这一剑,勾勒出一川烟雨交织,演变成一季气雾连亘,秉承了潺丝剑之潺之丝,挣脱开潺丝剑之缠之思。对,那便是了,融入至情至性至深至爱的潺丝剑,出剑之初,即刻令解涛心弦动神经绞,完全自发地紧紧相随。
千锤百炼、孜孜以求、精益求精,从解子若的剑法之中,也许看不见其余,但绝对看见精心。他可以天风海涛,也可以鸟语花容,每一剑的时间,他留得住就绝对琢磨得出,以攻玉之心行剑,与其说他求对手剑斗,不如说他更想让境界达到提升。他在享受着每一剑的始末,狂诗剑,岂不就是癫狂与诗意的融合统一,若非这解子若潜心钻研推敲,哪会有这剑术上的精警无匹!?
越剑斗越放开,狂诗剑一旦冲破内敛临界,顷刻间曼妙飘忽,神骨皆具,叹只叹,解子若原来也是血肉之躯,浪漫男儿?只不过和失忆时候的宋贤一样,一旦离开了剑,就什么都不是?!但一旦着手自己的热爱,他就什么都有了,也什么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