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胜南。双木林,胜南之意,是胜于南宋。”
韩萱一惊:“他究竟是抗金呢,还是反宋?”
五津浅浅一笑:“我倒不这么觉得,胜南,胜南,令南胜啊,好名字。”
酒寨营运到正午是人气最旺的时候,祝孟尝和那四当家,虽然洗了澡更了衣,眼睛依旧使劲往酒客中飘。
五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答谢着昨夜及时救他们的林胜南,欣赏他出招的干脆利落,行事的周全完美,但是想起他身世,看见他腰间锈迹斑斑的铁剑,就明白了一切,更添无奈。昨夜一战,林胜南一出,将那员大将慑得黯淡无光,然则他现今,偏偏是龙潜水间,云沉风下,鹰翔浅空,锥处深囊!南宋江湖,究竟何去何从?!
酒客中一阵骚动——“好想见见林楚江啊,最近一定惨极了,女儿离家出走,饮恨刀不知所踪,真惨!”
“不,不,九分天下洪瀚抒才最惨!虽然是洪兴唯一的继承人,却不是他亲生儿子,这么多年苦苦政变,结果自己山主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对啊,为了政变,洪瀚抒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女人。简直是邪派!”
“九分天下里,有一个人最近也挺苦恼,就是那江西一剑封天下的宋恒。”“哦,那小子狂妄得很,称天下女子他都看不上眼,只追求大理第一美女蓝玉泽一人,写了篇情诗过去,说什么‘为顾仙女舍群芳’,结果蓝姑娘对他看不上眼,回复了一句‘不爱超脱眷俗尘’,还评说宋恒那首情诗不伦不类。”
“这些只是倒霉,依我看来,最惨的还是林楚江,云蓝走了那么多年,女儿跟他不和……第二个妻子也不告而别,好不容易有个杰出的儿子吧,突然就不明不白失踪了!唉,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众人均大笑起来,五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略带不安地看了韩萱一眼,韩萱越听越生气,听见最后一句近乎崩溃,刷一声站起,五津强拉不住,任由她将这伙人轰出屋外:”你们这群无志之徒,有时间只知道喝酒,有精力也去抗金啊,凭何对抗金义士冷嘲热讽?!”
柳五津轻轻摇头,林胜南低下头来:“柳前辈可能不知道,这种事情,金国见得多了,无法复国的原因,就在这里。”
韩萱赶走一群酒鬼,脸色苍白得吓人,泪水早已夺眶而出:“你告诉爹爹,我丢了饮恨刀,一定要找回来才配回去,我不要爹因为我被人笑话!”说罢哭着就走。
“萱萱!”五津正欲去追,被角落里站起的一个年轻剑客按住了:“柳叔叔,让她发泄发泄也好,我来照顾她。”
天空还由黑暗主宰的时候,散关正在秋风中熟睡,沉寂在未知的苦难里,短刀谷也没有醒来,山峦和天际交接的边界,色彩由浅入深地黑,橘黄色从那里一层层剥开,扩散,逐鹿时空。
五津和林胜南赶了一夜的路,终于在天明前赶到了短刀谷外百里林中,五津下得马来:“胜南,不介意我等一个人吧。”胜南点点头,非常亲切的感觉,他的性格,五津捉摸不透,也许,他给人的印象是一种感觉,一种令人极欲求索的感觉——却难以求索……
“胜南,我和短刀谷外的义军一提起帮忙找饮恨刀,他们每家人马,不是推辞就是敷衍,难得有你二话不说便随我来。”柳五津由衷感谢他。
胜南系了马,走上前来,落叶在他身后纷纷扬扬:“我希望红袄寨和短刀谷的关系不要因为位置疏远就冷淡,多事之秋还是得互相帮助、互相支援,将来才会成犄角之势。而且,林老前辈和林少侠都是江湖必须的人物,他们丢失了饮恨刀,帮助找寻义不容辞。”
五津聆听着,连连点头:“你真是个热心肠的年轻人,像你这么好的武功,还能如此脾气,现在太少了。”
“您说的是那个九分天下宋恒?其实他恃才傲物也是可以谅解的。”
五津摇头苦笑:“你骨子里缺少一股劲儿,胜南,你不想在武林史上留名么?就算一个过客?”
林胜南一怔,低头沉默不语。
五津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让自己淹没在茫茫俗世中,保留自己的梦想,总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胜南抬起头来,一笑:“谢谢您柳前辈,您是一个很特别的首领。其实,无需为了成就才坚持,无需为了效果才实行。”
五津一愣,呵呵笑起来:“说得倒也不错。对了,千万别叫我前辈了,怪别扭的,记住,要叫我柳叔叔!”
“柳叔叔?”林胜南愕然,“你……年岁当属大哥……怎么能叫叔叔?”
正纳闷着,听得一记鞭响,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是谁又在刻意地把自己年岁说老啊!”五津被那鞭子抽得退后一步,话音刚落,马上跃下一个白衣少女,应该就是五津等待的人了,这少女生得清秀,肤色白皙,身形娇小,衣服显得很单薄。
她一出现就笑吟吟的,热情地询问胜南:“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胜南说了,少女一听,开玩笑道:“抗金可不能有胜南思想啊。”转过头看了五津一眼,“不过也不能有‘留五斤’思想。最近没有被柳五津折磨吧?”
“陆怡你这是什么话!”五津插嘴道,“林胜南,这人你千万别当女人看,性子比男人还野。”
三人结伴从短刀谷出发南下寻刀,这一天,故事从散关开始,胜南往来时的路看了看,预感到以后他不再会一个人孤独策马穿过落叶。
铁马秋风大散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