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尔斯没听懂这神神叨叨的逻辑,干脆继续微笑。
“何况,姬妮女士叮嘱过我,要给你留多些时间休息。”
这倒是让泰尔斯微微一动
“您认识姬妮女士?”
“我认识很多人,”梅根感慨道“也见过很多事。”
“然而神所认识的,所见过的,只会更多。”
“然而它们只是默默不语,保佑生灵。”
泰尔斯只能再次礼貌一笑。
神会……保佑生灵?
少年捏了捏左掌心里的那道疤痕。
那道因为使用魔能而多次割开、难以消除的疤痕。
好吧。
如果真的有神。
泰尔斯不无讽刺地想。
那它肯定不认识我。
目送着梅根和妮娅远去后,基尔伯特慢慢地踱步上来。
他看着地上的碎茶杯,缓缓叹息。
“看来,尊敬的梅根祭祀,今天还真是大获丰收呢。”
基尔伯特用词礼貌,语气得体。
就是听着有些……
酸溜溜的?
泰尔斯微微一笑
“你猜,如果我早点说要常去神殿拜访她们,那她会提前下课吗?”
泰尔斯挑挑眉毛。
“这么说……”
基尔伯特耐人寻味地看着泰尔斯“她的那些课,您听懂了吗?”
泰尔斯耸耸肩,举起右手,搓了搓拇指和食指中间的缝隙
“一点点。”
基尔伯特眼前一亮。
“那就好。”
基尔伯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语气里的酸劲儿总算是少了一些。
外交大臣斜眼瞥向门外
“恕我失陪,殿下。”
他死死瞪着那边,看也不看泰尔斯
“我还得赶上去,跟梅根祭祀来一场不那么愉快的谈话。”
基尔伯特神色不善地追着客人离去了。
泰尔斯却笑了。
他重新坐下来,思索着今天这堂课的收获。
“额,殿下?”
“你对那个小修女做什么了吗?”
泰尔斯抬起视线,发觉是多伊尔,而非日常的仆人们进来,帮他点亮入夜后的不灭灯。
(眯眼抱臂的守望人马略斯在事后训话“所以你说,因为仆人没来,你才被迫进去帮殿下点灯……而仆人之所以没来,是因为你派他们去点灯了——dd,你不觉得,你的解释有哪里不对吗?”)
多伊尔不解地道
“就是我注意到……她走的时候不断地在回头看您,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泰尔斯皱起眉头
“我没做什么啊?”
多伊尔点亮一盏灯,若有所思,表情渐变
“那好吧。”
“但那个吓人的老女士……”
泰尔斯再次抬起头。
随着灯光亮起,只见多伊尔喃喃道
“我离得近……忍不住听了一耳朵,你知道,长子和幼子相互依存什么的……她讲得还挺有道理的,不是么?”
泰尔斯舒展了一下手臂,翘起嘴角
“有道理?”
眼见提起了公爵的兴趣,多伊尔连忙回过头来搭话
“是啊……她对那个劳什子魔法的态度挺宽容的说,不敌视也不歧视,很温和,比我家当初请来的老修士讲得好多了,他就只会唠叨‘古代法师们都是恶魔的信徒,召唤了灾祸毁灭世界’诸如此类的……”
泰尔斯略一思索,随即轻嗤一声
“除了语气之外,我看不出她的立场有哪一点温和了。”
多伊尔一怔
“啊?”
“可她没有全盘否定魔法啊,还反思了教会自身的错误,说魔法和法师是促使他们进步的动力……”
听着dd的话,泰尔斯表情数变。
几秒后,等多伊尔的话音慢慢弱下去之后,泰尔斯才重新开口。
“果然,基尔伯特是对的。”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
“文法课,是真的很重要啊。”
多伊尔笑容一僵
“什么?”
泰尔斯靠上椅背,看着眼前一脸懵懂的多伊尔,展颜笑道
“按照梅根祭祀的说法,这已经不再是魔法好坏与否的问题了……”
泰尔斯说着说着,却露出深思的表情
“如果教会和信仰败坏了,那一定是他们走上歧途,落入了幼子之道。”
他沉吟着
“同样,如果有魔法是有益的,那一定是使用魔法的人,找到了正路,遵循了长子之道。”
多伊尔转了转眼珠。
“温和?”
泰尔斯重复了一遍,耐人寻味地轻哼
“事实上,我找不到比这更强硬的态度了。”
多伊尔先是努力理解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个“哦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
“没错,梅根祭祀既不敌视也不歧视魔法。”
泰尔斯没有注意多伊尔的表情,反而出神地道
“相反。”
“她要以神灵之名……”
“主宰魔法。”
泰尔斯眼神深邃地看向窗外
黄昏之下,落日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
而且……
【什么主导了对魔法的禁绝与讳言?】
泰尔斯回想着这个,从课堂开始到结束,自己问了两遍的问题。
梅根都没有回答。
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还是……巧合?
多伊尔纳闷地眨了眨眼,有些寻思不来下一句马屁该怎么拍。
但泰尔斯没理会他,只是轻哼一声,收拾起桌上为了上课而找出来,却自始至终没用上的《落日使徒行传》。
看来,教会信徒们的自我修养也不是那么简单呢……
“而我有理由相信,某些人要是听了这些话肯定很不高——卧槽槽槽槽!”
泰尔斯的自言自语突然化成高声惊呼!
这激起了周围的警戒,多伊尔也被吓了一跳。
“殿下?”
哥洛佛和佐内维德的身影冲进书房,一脸警惕。
“您还好吗?”
多伊尔更是三两步奔到殿下面前,怒目瞪眼,作忠心按剑状。
“发生什么事了?”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却面色发青,双目怒睁。
“没事。”
泰尔斯抬起头,坐姿非常不自然。
“你们出去吧。”
他一脸阴沉地说完这句话。
哥洛佛和佐内维德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扫视了书房一遍后又检查了一下窗户和书柜,包括那个大得不像话的永世油立钟,这才警惕地准备离去。
“您,您确定吗?”
可多伊尔的注意力一直在泰尔斯身上,满脸紧张“殿下,您的脸色不太好。”
“有什么能效劳的吗?”
泰尔斯再次吸了一口气。
“是啊,”泰尔斯满脸痛苦,咬牙切齿地道
“我裤子里的某根毛发,被某个重要器官勒住了。”
“很痛。”
泰尔斯怒目而视,压着嗓子嘶声道
“你们能帮我一下吗?”
室内安静了一秒钟。
“当然没问题——”
急着请功,压根没注意王子说什么,也没注意王子周围那股低气压的dd,一脸骄傲地走上前去,却被哥洛佛突然一把拖了回来。
只见哥洛佛吞吐了几秒,犹豫道
“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饶是“僵尸”那万年不变的表情,此刻也有些尴尬
“我们撤,给殿下一点……私人空间。”
泰尔斯僵硬地笑了笑,再僵硬地摆了摆手。
多伊尔这才反应过来,同样尴尬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忍不住朝泰尔斯书桌以下的身体瞄去
“哦,好,那……您自个儿处理的时候小心哈,有需要的话还是可以……”
依依不舍的dd话没说完,就被哥洛佛和佐内维德一人一胳膊,双脚离地,面朝着泰尔斯,抬出了书房。
几秒后。
目送着房门关上,听着多伊尔挣扎的声音渐弱,确认书房里没人的泰尔斯,这才松下紧张的双肩。
王子周围的低气压这才渐渐散去。
星湖公爵叹了一口气,表情却依旧蛋疼。
他低下头,把手伸向书桌底下,伸向夹得紧紧的双腿之间。
但他却不是要捋捋某个部位,而是从中抽出了……
一本书。
泰尔斯表情不爽,默默地看着这本《落日使徒行传》发呆,时不时从鼻子里轻嗤一声。
几秒后,少年王子一脸郁闷地翻开它。
然后,他从某一页里,拿出了一张该死的、华贵的、崭新的、天蓝色的、用里兰硬纸制作的……
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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