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泰尔斯怔然看着微笑的摩拉尔。
思索着他惊人的话语。
几秒后,星辰王子呼出一口气,笑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拍马屁?”
摩拉尔轻哼一声,眼里漫出淡淡的怀念
“六年前。”
摩拉尔看向天空,略有感慨
“当我被瓦里尔邦的几个小巷混混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颤抖着爬到路边,向路人乞食的时候。”
“我就学会了。”
泰尔斯的笑容一收。
是么。
他看着眼前形容不整,满身伤痕,但却微笑依旧的摩拉尔。
想象着对方的曾经。
这么说,过去六年,当自己在英灵宫里面对着里斯班与陨星者的监视目光时……
这个家伙……
泰尔斯突然想起对方的话
【要笑,泰尔斯,因为生活已经够沉重了……】
【要笑,才能让它变轻一些。】
思及此处,泰尔斯看着摩拉尔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道别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一些
“那为什么,你拉人存钱的生意,总是推销不出去?”
摩拉尔的面色顿时一僵。
泰尔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摩拉尔低下头,挠了挠满布灰尘与沙砾,似乎有些掉色的头发。
几秒后,他的脸颊松了下来。
“好吧,作为临别的真诚……”
摩拉尔重新抬起头,释放出一丝难得的释然
“二十九个。”
泰尔斯没有听懂
“什么?”
只见摩拉尔呵呵一笑,看着泰尔斯的目光里多了一些东西
“两个月来,我帮坦帕拉来了二十九个存钱预险的客户。”
什么?
泰尔斯愣了一秒。
“二十九个?”
王子旋即反应过来,愕然道
“但是,我记得坎泽,他才是你……”
摩拉尔轻笑着接过了他的话
“可怜巴巴、千辛万苦求来的第一笔生意?”
泰尔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看着疑惑的泰尔斯,摩拉尔耸了耸肩。
“是啊,不过……”
外号快绳的男人露出稍有的精明
“他们每个人私底下来找我的时候,都是这么以为的。”
泰尔斯一怔。
都是这么以为的?
“可你昨天晚上,还在酒馆里醉醺醺地向我哭诉……”他下意识地回忆着。
摩拉尔叹了口气,用饱含怜悯与无奈的目光扫了少年一眼
“是啊,因为,本来你才是第三十笔生意。”
“一个富有同情心又有些小钱的小贵族,无论‘生吃’还是‘剥皮’,‘出口’还是‘自销’,都足以填补坎泽的损失。”
泰尔斯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他说什么?
第三十笔生意……
生吃,剥皮……
出口,自销……
摩拉尔反应过来,歉意地望向别处,抓抓下巴
“抱歉,行内用语。”
“但坦帕说你是他旧识的朋友,而且身份明显不一般,所以我们放过了你,想再观察观察,没有把戏演下去——无论是迷药还是骗术,或者其他。”
泰尔斯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酒馆老板坦帕的“第一课”,以及他的“西荒老啤酒”。
行内……
把戏……
迷药,骗术……
等等。
这个家伙……
随着慢慢想通,泰尔斯看着摩拉尔的目光越来越不对。
所以,当快绳放倒了迪恩,需要毁尸灭迹的时候,第一时间想找的人,才会是坦帕。
因为……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在一起……
偷蒙拐骗的……
团伙?
泰尔斯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无辜样的摩拉尔
“可是‘丹特的大剑’,他们不会让你这么做……”
摩拉尔咳嗽了一声
“路易莎队长,记得吗?”
泰尔斯又是一怔,随即想起佣兵小队里那个领头的女战士。
路易莎·丹特。
只见摩拉尔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按照规矩,贩剑的在荒漠里捡到‘白猪’,如果介绍到坦帕那里,无论他‘生吃’或‘出口’——比如到血瓶帮或白牢里做绑票生意,那路易莎能分润两成。”
什么?
泰尔斯又一次僵住了。
捡到。
白猪。
分润?
“如果是配合坦帕演戏,在营地里‘剥皮’和‘自销’——你看上去挺有钱的——就是两成半。”
摩拉尔摸了摸耳朵,双手无处安放般上下摩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我们才会把你……吸纳成我们的一员。”
泰尔斯的脸颊已经僵死在原处,只是机械性地维持着抽搐的笑容。
摩拉尔无奈地指了指远处的刃牙营地
“只不过大迪恩一直坚持,不马上把你‘变现’,要等进了营地再做打算。”
“当然,我们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变现。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摩拉尔。
一秒。
两秒。
眼前的年轻男人露出牙面,仍然是那一副没心没肺的傻笑表情。
但这一刻起,泰尔斯从对方眼中看出的已经不再是淳朴与笨拙。
而是狡黠与奸诈。
“我告诉过你的,无论大荒漠还是刃牙营地……”
摩拉尔瞄着泰尔斯的表情,竭力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尬笑道
“都很危险的嘛。”
泰尔斯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只能呆怔在原地。
思绪一片混乱。
所以……
路易莎·丹特,那个有着爽朗微笑,对上兽人也毫不退缩,看上去既阳光又有担当的女佣兵队长。
以及眼前这个看似无辜搞笑,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负责讲笑话”的新人快绳。
还有救助了他的——丹特的大剑。
套路。
全特么是套路。
那个瞬间,泰尔斯只感觉一片迷茫。
从领头的男爵。
到底下的雇佣兵。
这么说,刃牙营地,还真是……
民风淳朴呢。
泰尔斯抽搐着嘴角,复杂地想道。
但阴霾没有萦绕王子多久。
几秒后,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排掉心中的灰暗,在惊讶的摩拉尔面前失声而笑。
“哈哈哈——”
面对着惊疑不定的摩拉尔,笑声连连的泰尔斯突然发现,当自己经历了一切,再回头过来发掘这些鸡零狗碎的插曲细节的时候,占据他心胸的已经不是曾经的不忿与愤怒。
而是久违的释然。
和豁达。
“哈哈哈哈——”
就好像过去六年里的曲折与不安,都随着这几声长笑而烟消云散。
不复沉重。
原来……
这就是我啊。
“哈哈哈——”
泰尔斯的笑声逐渐演变成大笑,把摩拉尔惊得逐渐变色,差点以为他疯了。
终于,好几秒之后,泰尔斯停下了大笑,重新看向面色古怪的摩拉尔
“所以,康玛斯的经历,对你还是有帮助的,对么?”
摩拉尔面色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