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算太坏吧。”顾青竹转了下手腕上的赤藤镯,没来由得低声为他辩白了一句。
“嗯?”梁满仓有些怀疑自个听错了。
“不是……”顾青竹见他拧眉愕然的模样,恍然觉得不妥,一时红了耳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青竹,你回来啦。”正在这时,秦氏一手一个牵着青英和铁蛋进了门,秦氏一撒手,两个小孩就手拉手跑去里屋看小乌龟,目送他们跑远,她接着对顾青竹说,“你家的蚕种呢,春茶采摘眼见着要结束了,该拿出孵化了。”
“哦,我这就去拿。”顾青竹和梁满仓的话就此打住,她急急转身去了柴房。
不一会儿,顾青竹拿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布袋,由于布袋放在黑暗的角落里小半年了,上面积了一层灰尘,她也不敢掸,直接小心翼翼解开,从里面拿出三张淡黄色的桑皮厚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吸附着黑褐色的蚕卵。
秦氏仔细检查过蚕卵,见粒粒饱满,于是说:“你茶园里的茶总还要再采几日,蚕种,我先帮你孵着,莫要误了节令。”
“谢谢秦婶。”顾青竹感激地说。
“这有啥谢的,顺手的事,对了,你得空该把桑条摘心了,别让它一路疯长,桑叶续不上肥力,反倒长不好。”秦氏临走时,又叮嘱了一句。
“好的,我知道了,明儿就下地弄。”顾青竹点了点头。
“你这茶园桑园两处忙,就别再费精力出去卖茶了,还是我帮你背去卖吧。”梁满仓见她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半刻都不得闲,别的忙他也帮不上,也就只能跑腿了。
“那好吧。”桑条摘心是件特别耗费时间的事,她若是到镇上卖茶,来来回回总得要一个多时辰,太耽误事了,想到这里,顾青竹只得答应。
“养蚕,你还要买点啥不?我明天刚好可以一并带回来。”梁满仓想了想问。
“还是满仓哥想得周到,麻烦帮我买点生石灰和稻壳吧。”顾青竹赞赏道。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顾青竹一早起了,锅里熬上粥,将放在柴房里的蚕架木柱、横档,以及蚕匾、蚕筷、蚕箔等养蚕用具都拿到溪水里洗刷了一遍,一一摊在院子里晾晒。
正屋旁边不大的蚕室小半年没用了,顾青竹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只等着梁满仓买了生石灰来撒。
太阳升上来,顾青竹摊了七八张鸡蛋饼,就着咸萝卜条和青英吃了早饭,现下青松不在家,顾青竹去采茶,青英回回都跟着,她虽年纪小,却最会疼人,知道大姐辛劳,一直帮着采茶。
硬片鲜茶叶多且个大,顾青竹姐妹直采到晌午,才将茶园新冒的芽头都摘了,足堆了满满一大篓,隔了会儿,梁满仓就来将茶叶背走了。
早上的粥和饼都还剩一些,两姐妹简单吃了点,午后,顾青竹哄青英睡了午觉,她请秦氏帮着照应,自个又赶去了桑园。
去年冬天,桑条被修剪的光秃秃的,这会儿又抽条长出手臂那么长,枝条上缀满桑叶,新萌的叶子微微蜷曲,鹅黄娇嫩,泛着水润光泽,而那些壮叶,颜色深绿,脉络清晰,和成人的手掌一般大小。整片园子青绿一片,在微风吹拂下,枝条曼舞,宛如碧波荡漾,又似美人青丝温柔缱绻。
所谓摘心,不仅能阻止桑条无限制的生长,使桑叶快速增大增厚,而且还能促进腋芽生长抽条,只要肥力跟得上,一根枝条上可以再长出若干条枝桠,这样一来,无形中就大大增加了桑叶的产量。
顾青竹一手抓住几根桑条,另一只手中的剪刀咔嚓咔嚓挨个剪过去,地上顿时落了一些嫩芽叶,散发出清新的气味,她双手半刻不停,当太阳西垂时,顾青竹紧赶慢赶,才摘了一小半的桑树。
今儿是十三,圆月不满,好在天气晴朗,月色清明,照亮四野,顾青竹吃了晚饭,将青英托付给秦氏照顾,自个又提着马灯去了桑园,这时节赶节气劳作的村人很多,打着火把,提着马灯的比比皆是,有田地相邻的人家,女人们时不时还要说几句闲话,嬉闹间,手脚不停,倒也不觉得累。
“青竹,时候不早了,该回了。”一个妇人打着哈欠,路过顾青竹的桑园说道。
“嗳,忙完这几棵就走了。”顾青竹脆生生地答。
月华如银,不知不觉已然偏西,四下人声越少,连草中的虫儿都不叫了,顾青竹这才取了马灯,拖着酸胀的双臂回到家中。
由于捏着剪刀一直用力,她的右手虎口处新磨了一个泡,碰一下都疼,为了明天还能做事,洗漱之后,她忍痛挑破了水泡,上了些自制的药粉。
第二天一早,梁满仓将昨儿卖茶的钱和生石灰、稻壳送了来,茶价果然如顾青竹所想,三生家也跌了两文,茶叶越来越不值钱了。
“昨儿你幸亏没有去卖茶,那位三爷向我问起你,我说你不来了,瞧着他还很失望,八成是憋着什么坏主意。”梁满仓帮着把蚕室均匀地撒了石灰粉,嘴上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