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田地少,除了在茶田桑园的边边角角,种些耐贫瘠的苞谷红薯黄豆贴补外,一年到头的白面稻米和油盐,都要靠山里的出产去外头集市上买。
平日里,一家子过日子紧巴点没啥,可遇到起房子娶媳妇这样的大事,就非得靠养牲口换钱不可了,若是摊上母羊难产,大小不保,损失可就太大了,搁谁头上都得气闷大半年。
“它之前生过好几胎,全都没事,昨晚后半夜生了两个,谁知包衣等到现在还不下来,我爹这才急了,要我赶快来找你!”顾大丫出来的急,只趿拉了双单鞋,这会儿寒气直往脚踝上窜,冷得她连连跺脚。
“我马上来!”顾青竹看了眼热气腾腾的厨房,眼瞅着十万火急的,早饭看来是顾不上了。
“姐,你去大丫姐家帮忙吧,我来看着火。”许是听到了她们说话,穿着半旧棉袍的顾青松拉开房门走出来。
“那好,阿弟在家照顾小妹,我去看看。”顾青竹将脱下的围裙递给弟弟,弯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急急忙忙跟着顾大丫快步走了。
顾家坳是个小村落,统共不过十来户人家,大多是黄泥茅顶的房屋,因着年节,家家贴着鲜红的对联和天钱儿,这才平添了些许喜庆。
村长顾世福家里去年新造了三间宽敞的砖坯房,在村里鹤立鸡群,显眼的很,火急火燎的顾青竹顾不上瞥一眼,紧跟在大丫身后,走进了原来老宅的东屋。
这是顾世福夫妇的睡房,屋里靠墙架着板床,有老旧的橱子和木箱立在灰暗里,此时屋里有很浓重的血腥气,空出的一片地上燃着一个火盆,炭火微红。
一只母羊瘫卧在杂乱的茅草上,身下血迹斑斑,间或有一两次努责,却是有气无力,两只刚出生的羊羔躺在旧毯子上,看上去瘦小可怜,还不能自个站立。
“青竹,你快来瞧瞧吧。”大丫的娘孙氏是个身形敦实的妇人,她一把抓住顾青竹的手臂,慌慌张张地说。
“婶子,你别急,容我先看看。”顾青竹拍拍她的手安慰,蹲下身子检查母羊。
“我家今年运气实在糟透了,坏事一件连着一件,这羊我每天都是尽心尽力喂,夜里还加豆料,咋会生下这么小的羔,这会儿,包衣也不下来,要是没了母羊,小羊也不知能不能养活呐!”
孙氏踱来踱去,唠叨了没完,一时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扯了袖子抹眼泪,她一夜没睡,眼下青了一片,看上去憔悴不少。